因爲滿地開挖清淤而臭氣熏天的廣州城,夜色已經降臨,白天的喧嚣漸漸隐于黑暗,唯獨廣州市政府的一間屋子還熱鬧非凡。
是的,這裏正在召開由全廣州元老參加的元老會議。本來很普通的一次例會,氣氛卻因爲艾志新他們帶來的一季度廣州稅收統計報表而變得熱烈起來。
與會元老們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摩拳擦掌,滿臉都是擇肥而噬的表情。每個人都拿着個牛皮紙文件袋或者文件夾,裏面裝着“材料”。
艾志新剛做完稅務工作的報告,會議室裏諸位元老便忙不地的開始找劉翔要預算了。
“乖乖,這錢不老少啊。劉大府,你可别忘了答應俺的事,那五仙觀裏老危房不少,我還答應了胡青白:把觀裏的房子撥出一部分辦國民小學的……”
“崔胖子你急什麽,你那邊明明有的是大戶供奉――辦小學可以叫老财們捐助嗎!你不是發展了好幾家缙紳大戶入教麽?老劉,這廣州城裏滿滿全是坑,咱不能不填吧,這馬路不能不修吧?還有橋梁的坡改平,内河疏浚……我覺得還是應該加大投入,把環境趕緊弄利索了。”
“老劉,上次鼠疫結束後,我們醫療系統元氣一直沒有恢複起來,現在還要承擔整個華南軍的醫務保障和防疫工作,現在是人員設備場地奇缺,這可是關系到全廣東的解放大業、全城全廣東老百姓福祉的根本大事,再來一次瘟疫可吃不消啊……”
“劉翔,根據我們之前那個決議,現在我們的警務系統還沒有滿編――很多民事工作又要我們配合,人員不夠可不行啊……”
“劉市長,上次公務員考錄後,幹部培訓學校已經開始運行了,但是如果想把這種方法作爲一種制度堅持下去的話,師資人員費用都還有不小缺口……”
“河南島的新城區規劃企劃院已經批複了,雖說建設費用是中央财政撥付的,但是前期準備的投入還是要我們廣州本地拿出來的,我們現在連草台班子都算不上――起碼得建個部門吧。”
……
看着手裏拿着報表表情亢奮的一衆元老和默不作聲隻玩弄鉛筆的劉翔,艾志新他們三人面面相觑,到底這劉翔之前許了多少空頭支票?大家都缺錢,劉翔更缺錢,這個他們早就知道,不然劉大府也不會兩天一個電話,三天一次視察這麽熱情洋溢的關心稅款征收工作。其他部門元老亦然,要場地給場地,要人員給人員,痛快的不行。自然這并不是出于“同志間的友誼”,而是大家都等着分食财稅局煮的這鍋肥肉。可今天這麽火爆的場面還是出乎他們意料了,本來以爲就是和和氣氣坐在一起拿筆勾勾算算打打嘴官司而已。
王企益兩口子在五道口混了好幾年,對元老院的财政問題是心知肚明的。很多從權的做法,過去因爲地盤小,人少,靠着中央财政直管還勉強敷衍的過去,現在可敷衍不過去了。
孟賢坐在那裏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他今天也帶來了一個表。這是德隆廣州分行現在又以中央儲備銀行廣州分行的名義正式代理國庫之後,銀行方面按照舊時空市長審閱格式和張筱奇提供的模闆做出的一份國庫季度稅款入庫表。本來今天他是不打算就收入問題發言的,但是昨天艾志新找到自己說了一大通,非要自己就财政支付上的問題幫忙敲敲邊鼓。看這樣子,今天晚上艾志新可要受點難爲了。
“好了,好了,大家的要求我都知道,都記得呢。哎呀老崔你先别忙着吹你那道觀擴建的事了。你們缺錢我也缺錢啊……”眼見這會議秉承跑題的傳統,要從收入規劃分配滑向未來願景描繪,劉翔趕緊站起來喊刹車:“這錢,還不定能不能用!!”
瞬間,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咳咳,我來給大家說明一下吧”王企益一看大家安靜下來,沒等劉翔點名就主動發言了。這是來之前他們三人商量好的,艾志新隻在最後才做表态發言,前面的雷由王企益兩口子來頂,這樣他們就可以視情況有最大的回旋餘地,隻要艾志新這個“正”局長不判斷失誤就能穩妥的過關,反正之前都是“副”局長們說的。
王企益沒有選擇性彙報也沒有添油加醋,大家都是元老,舊時空的耳濡目染一定能讓他們理解個中原因,所以一五一十說明情況才是對自己最負責的。
一是,現在的元老院各級政府都有了自己獨立的财政賬戶,這就意味着像以前那樣憑五道口開出的票據直接從銀行裏支錢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按照新的财政制度,抄家和戰利品,稅收還有類似紫明樓紫珍齋華南糖廠之類企業上繳的利潤以及煙、鹽的專賣款,雖然依然上繳國庫,但國庫的錢各級政府卻不能直接使用了。必須要等國庫按照規定将款項撥付到各地财政賬戶後,各地才能從自己本級政府的财政賬戶上支取費用。
二是,目前元老院沒有制定稅收預算級次,也就意味着稅收全都是中央的。稅款雖然是從廣州收取并存入廣州德隆的國庫,但是稅款所有人是中央政務院。目前體制下廣州隻有等中央下發财政撥款通知,市财稅局接到通知後向廣州德隆發撥款函,廣州德隆才會按照規定的金額将稅款從國庫撥付到廣州市财政賬戶裏,供廣州市政府及各部門支取使用。沒接到中央通知前,可以說一季度報表上的稅款一分錢也不是廣州市的。
“我曹!”沒等王企益說完,就有人跳了起來“說這麽多,感情這錢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就是就是,這下還不如以前呢,好歹以前收了錢,自己能支一部分,這下好了,全得等上面通知!”
“這是跑部要錢吧!!”
“按你這說法,現在這廣州就是一分錢都不稱的窮光蛋了?”
……
會議室裏一片混亂
“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句。”孟賢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出來救場,“銀行系統獨立,之前各個部門都在德隆開了自己的賬戶,這個大家總該都知道吧?”
孟賢說的是第二次大會後元老院決定規範各部門資金使用而做的要求。大家來廣州之前都在“中央各部委”幹過,對這個不陌生。
“其實這就是開始,先從财務上入手。财政上的也是必然。不搞這些,當初咱們各部門各駐外站資金怎麽混亂,以後各級政府就會怎麽混亂。”
眼見大家情緒穩定,不吭聲了,孟賢趁熱打鐵:“不管其他地方能不能追平21世紀,但起碼我覺得咱們政府管理的基本制度上要和21世紀看齊。再說,剛才老王的意思是資金劃撥前的要求,又沒說不給大家錢。”
“老王啊,哦還有艾局。”劉翔揣思了一會,慢慢悠悠的說道,“你們是财稅局,收錢發錢都在你們那裏。你們夠專業,制度肯定也是對的。但是我這個廣州也要吃飯吧。之前,我這邊全靠财政返還的抄家弄來的錢吊命,你看看這滿廣州,路要修,垃圾要清理,街上的治安還有剛剛過去的鼠疫等等等等,對了,我們還新招了一批公務員,你們财稅局不也去了好幾個嘛。這不都得要錢。不是我空許支票,在座的各位元老,哪個不是爲了把廣州建好,建成大陸上的明燈才這麽緊迫的需要錢?原來我就是每次都給上面打報告,才能要到錢。聽你這麽一說,不但還要繼續跟上面伸手要錢,連現在我拿來吊命的錢也要打了報告才能用?這不是要了我們的命嘛。”
艾志新被劉翔說的頭皮發麻,要是他在政策或者制度上糾纏,有王企益兩口子在,啥也不怕。但現在劉翔明顯知道專業牌打不過,改打感情牌,道義牌,順道連廣州其他部門元老一起拉了進來,這就不好招架了。就在艾志新思考着怎麽來一手太極即能充分表态又不至于落下什麽口實的時候,王企益先接話了:“這個你就是太擔心了,我們都是爲了元老院爲了咱們穿越大業,怎麽會在用錢上卡大家的脖子。新事新辦法,老事老辦法,那些錢絕對不會斷的。”
“但是,我手裏還是沒錢,對吧,”劉翔顯然沒這麽好糊弄,“廣州城裏的稅款雖然都是廣州出的,但是要先全部上交中央,然後等着中央來分。沒錯吧。”
“簡單說,是這麽個意思,但是……”王企益斟酌了一下,回想起之前和艾志新商量好的口徑。“我們現在體制都是初創,很多地方從權。老劉你擔心的這塊我們也想到了。我們之前呢做了方案,艾志新也給各位打過招呼了吧。既然這次大家發現錢有了卻拿不到手,這麽糟心。那咱們不如就先讨論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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