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玉向裏邊瞄了下熱鬧的施工場景說道:“不礙的,張兄家搞建設我站在這裏聊聊天就行。”
“真是太失禮了,還請子玉兄多多包涵……這段時間真是忙的焦頭爛額,首長希望我們能擴大生産規模,叫我們去貨款擴大門面還讓我們開直銷店搞什麽前店後廠的模式。這幾日看貸款政策就看的頭大,咱們家的地方太小,還重新得選地方……”
張毓的爹半個月前由張毓陪同去了一次大世界,說是去“拜謝”――張家核桃酥鋪如今生意火爆,欣欣向榮,張毓他爹便想到要去拜謝下洪首長。結果洪首長沒見到,見到了張易坤。三言兩語的一談,等出來的時候張毓家就已經和德隆簽了貸款協議了。
等到了家,張家父子才覺得不對味,他們原本根本沒有擴大生産的意思,連裝修店面這件事也很勉強,卻稀裏糊塗的簽了貸款合同,即要翻修老店,又要開設新店和作坊。
然而此時再想反悔,那是萬萬不行的,于是張家便隻好硬着頭皮上了。
地皮倒不算難――廣州城裏空地空房有不少,張毓想若是開店,市口很是要緊,而好的市口亦是一鋪難求。要再開成前店後坊實在有難度。自家的老鋪不但位置好,又是三代祖傳,頗有些小名氣,還是把總店放在原地比較合适。
可是放在原地,又要擴大規模,還要顧及住家,占地就很局促了。一時間街坊鄰居也沒有要賣房。張家父子商量了半天,最終決定把家搬出去,将原來的住家店鋪全部改造爲前店後坊的格局,隻在店裏設簡單地宿舍供學徒夥計居住。
如此一來,便是大折騰了。找房子,搬家,拆房子……這一系列的活忙将起來,還得找地方臨時生産供貨:幸好張首長十分慷慨,将大世界裏的空鋪面暫借款了一間給他們生産。
除了提供過渡房,元老的關懷簡直是“無微不至”:銀行貸款采購支出專門指定了供應商,比如裝修和營造工程就全部是德隆介紹來得――整個廣州知道澳洲人是怎麽修房子裝修的木櫃着實不多――比如這地磚、瓷磚的切割和鋪設,全廣州也隻有兩三家和大世界、紫記有來往的木櫃能做,既然德隆願意指定,張家父子也樂得簡單。
除了建築承包商,設備也是要從臨高訂貨,三來二去的,這筆貸款倒是一點都不富裕。
“……這筆貸款數目可真真不小,”張毓有些擔心,“雖說年利隻有18%,可是我總怕有個萬一……”
其實他還有點疑惑,因爲這貸款他其實一兩銀子也沒見到:德隆給他的是一本叫做支票本,類似經折一樣的東西,承包商做完一項活,張毓的爹就按照事先的“合同”文書上的數字填寫上去,簽上名撕下來就算是付錢了。
張家這樣的小市民階層雖然平日裏自然是接觸不到票據,但是大概也知道這類東西,隻不過他們手裏的澳洲票據上的錢的單位不是“兩”,不是“文”,而是“元”。
若說“元”,廣州百姓多少知道一點“澳洲流通券”的概念,張毓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懷疑這是不是澳洲人的“流通券”。
是不是流通券倒是問題不大,因爲承包商、供貨商都收了支票,隻是這将來如何償還貸款卻成了問題――廣州哪裏來得流通券呢?再說一兩銀子兌多少流通券,張毓也完全心中無數。
“你也知道澳洲人……不,首長們最是喜歡大工廠,讨厭小作坊的,這本錢自然要大。不過首長們既然把你們家拿來作示範……張兄,你們家要飛黃騰達了啊,恭喜恭喜啊。”
澳洲人三句話不離“工業化”、“規模化”,雜志報紙上經常有,對熟悉“髡學”的幾個好兄弟來說都是再熟悉不過的理論了。這最後一句更是讓張毓稍稍寬心,笑道:
“哈哈,哪裏哪裏。”
“張公子!勞煩進來一下,你來看看這瓷磚貼哪裏?”
“好,好,我這就來。”
李子玉見他忙得很,趕緊道:“你快進去忙吧,我去找曾卷了。”
“曾卷這段時間在準備考澳洲公務員的事情呢,你去了正好幫他參詳下,今天就恕我招呼不周,下次我請啊子玉兄飲茶。”邊說張毓邊作了一揖。
“沒事的,你就别客氣了。”李子玉見他家的生意蒸蒸日上,雖然不是自己的事,也覺得心裏暢快。真奇怪,自從西江冒險逃回廣州之後,他和幾個小兄弟之間的感情似乎愈發深厚了。
曾卷此時正坐在屋内看着《羊城快報》上最新的招聘信息,桌子上堆放着考試大綱和《1635年大宋公務員考試題庫》。
在廣州夏日的高溫裏,光是坐在凳子上就是對曾卷的一種酷刑。爲了避暑,他光着腳浸泡在一盆涼水裏,慢慢的翻看着報紙。不時的斜眼看一下考試大綱。
上次考警察的失利給曾卷很大的沖擊,原本以爲自己這個讀書人可以輕松進入澳洲人的衙門謀份差事,結果澳洲人卻沒有展現出對他哪怕一丁點的格外興趣,而李子玉告訴他警察局有大量臨高來的指導員更讓曾卷産生了強烈的危機感,顯然澳洲人傾向于用自己培養的人……
自己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大概是難入澳洲人的法眼啊。
正當曾卷絕望之際,廣州市政府的一份公務員招聘通告又讓曾卷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原以爲我曾卷下半輩子就要這樣做蠟燭了……”
于是曾卷照着通知上的考試要求買了一堆大綱和題庫,這套東西全加起來足足要四兩銀子。雖說不便宜也不比過去上社學用得《十三經》和各種時文墨卷集貴多少。加之曾卷又和原先社裏的同學合買了一些書目才沒讓曾卷的父母臉色特别難看。但是他們也知道這是兒子要搏出身,還是咬着牙出了錢――總算沒落到一些“考友”那樣不得不向德隆借“考試貸款”的地步。
書是買回來了,但是閱讀起來并不容易。因爲書不但是用簡體字,連字體走向和開本都和原來的不一樣。更别說行文的習慣了。許多人拿到手一時間連怎麽看都弄不明白。這時候曾卷過去讀髡書的好處便顯現出來了――他閱讀起來毫無困難,對文意的理解也比其他人要透徹的多。
不過澳洲人的部門職務仍然讓曾卷頭大,這澳洲人公務員考試是三千年未有之新事,完全沒有前例可循,也就不好針對性的進行考試準備了。
“要是精通髠務的黃大哥還在就好了,現在也沒個人可以商量的…….”曾卷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胡亂的翻着書。
“曾兄在嘛?”這時門外傳來李子玉的聲音讓曾卷眼前一亮。
“在的在的!子玉兄好久不見,别來無恙啊?”曾卷顧不得擦幹腳,幾乎是從屋裏沖出來迎接的。
“真是慚愧,這些日子也沒來看望各位兄弟,不知曾兄近來可好?”
“子玉兄在市政府當官差還能記得我們幾個兄弟己是難能可貴了。”
“曾兄這話說得,難道在曾兄眼裏我李子玉是如此勢力之人!?”
“哈哈哈,斷然不是,元老院占下廣州百事待興,警察局自然也是事務煩多,隻說這愛國衛生月恐怕就把你們累得夠嗆了。”
“那你知道還這樣說,我看你是皮癢了吧!?”李子玉說着就捏拳頭做出要打人的架勢。
“李警官,我錯了,别抓小民,小的可是大宋的良民啊。”
打趣了一番,曾卷就将李子玉請進了屋内。
“喲!曾卷你可真夠努力啊,這麽多書,原先在社學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用功過?”李子玉指着桌子上的書堆笑着說道,“聽張毓說你要去考公務員啦?”
曾卷沏好一壺涼茶遞給李子玉後說道:“以前是沒覺得有希望嘛,就靠我寫的那些道德文章想謀個一官半職簡直是癡心妄想,但澳洲人來了就不一樣了,什麽都是新氣象,連這公務員考試都透着新鮮,雖說上次考警察失利了但我也還想再試試。”
“曾兄所言極是,大宋确與前明處處都是不同,而且機會也是很多的。首長們說失敗是成功之母,憑曾兄的聰明才智日後定有一番錦繡前程。”
“子玉兄謬贊了,眼下還是要先考上這大宋的公務員要緊……子玉兄今日前來老弟正好有些問題還想讨教下呢。”
“首長說讀書人啊就是些酸子,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是真覺得受不了了…….你問吧,隻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就是這大宋政府的官職搞不清楚啊,不知該如何取舍,這次招聘的也似乎都是些吏官,不知選哪個更有發展的前程,我還特意再研讀了些前宋的史料也沒有什麽有用的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