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渡江兩岸的大片荒地也吸引着農業口建立種植園。
“這一次,我準備在海口考察一下,爲建設海南島北方第一個示範性的農場做好計劃。”
吳南海點點頭:“那就讓獨孤求婚和你一道去。他跟我說想去文昌,以撥付農業口的第一批移民爲主,精選一批未來的職工出來。”
獨孤求婚日日幹的是赤腳插秧的事,夜夜想的是洗腳上岸的夢,如果農業口建設農墾系統,則會有人有地盤,還天然是計劃經濟的鋼鐵壁壘,與他支持的那一位政治光譜頗爲重合,自然不失爲一條向上的通衢。故而他對此幹勁十足,是跑部的一把幹将。
而這兩人對獨孤求婚的企圖心知肚明卻不點破:所做的畢竟是有利于部門嘛。
這一天太陽蒙蒙亮的時候,鄖素濟和獨孤求婚帶着四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從臨高出發了,等日上三竿時分,他們已經在澄邁縣驿站歇腳。
臨高保衛戰勝利後,作爲“大十字路”交通規劃的一環,交通口組織戰俘大隊投工三千多人,耗時兩個月,沿着舊時空海南西線高速的走向,完成了澄邁到瓊州府的煤渣碎石路建設,沿途驿站全部整修一新,道路兩邊皆栽鳳凰木。在舊時空裏,鳳凰木植株高大,由于樹冠橫展而下垂,濃密闊大而招風,在熱帶地區擔任遮蔭樹的角色,在新時空裏,鳳凰木也被交通部門選作熱帶行道樹,在臨高、三亞等地的道路兩邊郁郁蔥蔥地生長着。
現在路旁又有了新得風景,烏黑的電線杆已經樹立起來,環島有線電報的第一期工程大緻完成,有線電報從臨高往西,已經聯通了澄邁、瓊山和文昌。
鄖素濟一路過來,入目都是收割完畢的農田,現在農田裏種植的是稻田綠肥:紫雲英。極目望去,已經有了點點綠意。出于長期戰鬥在農技員第一線的敏銳觀察力,他一眼就發現田裏的農夫數量明顯偏少。
“好漢不掙六月錢。”他暗暗地道。
這是一句俗語,現在雖然不是六月。但是秋收秋種的大忙已經過去了,農民顆粒歸藏,開始農閑時分,下地的人極少。過去鄖素濟嘲笑過東南亞土著一天無所事事不幹活。原以爲民間這句話隻是放在嘴上說說的,誰會放着錢不賺。但是在海南這兩三年,讓他深感這句話蘊含的十足真金。
元老院剛登陸的一年,鄉人見錢如蚊子見血,重賞之下各種建設速度一再刷新。然而随着天地會的幫助,農村生活初步改善後,許多人小富即安,雖然還沒有催生出未來的老爸茶。可以東門市周邊的十幾個較爲富足的村子裏,已然有許多沉迷“澳洲生活方式”和“元老享受”的人。這些富起來的農夫整日無所事事在東門市上喝茶飲酒,或者蹲在博鋪開大船,他們知道再努力一點就可以過的更好,但他們對眼下的日子已經很滿足了。有的人幹脆連每年冬天照例要征發的農田水利建設的徭役也不去了,直接雇新移民代勞。
這一點,不隻是他和天地會有所感覺,工農業一線和搞民政的元老普遍都有提到。有财經口的元老提出應該适當增加農業稅和擴大工農業剪刀差,使農民可支配收入下降。
這在後發工業國中幾乎是普遍做法,在欠缺海外市場的情況下通過最大限度的剝削農村剩餘價值來建設工業體系。元老院雖然有龐大的海外市場,但是在資金和人力的欲求始終是不滿的。
在财經口的專業人士看來,元老院的統治下的農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太快了。可支配收入的增加使得他們必然會把剩餘積累用在改善生活上――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元老院的工業體系已然是很孱弱的。大量的積累和工業産能必須用在出口商品生産和擴大基建投資上。現在爲了滿足民間市場的需求,維持流通券的币值穩定,不得不加大對本土市場的商品的生産和銷售。
這個提案在元老院内部引起了很大争議:元老院要使得臨高的新社會具有“明燈效應”,而改善農民生活條件是本時空最有效的做法。強行壓低農民收入,不但會損及這一政策,也會對民心有不利的影響。
有好事者便另辟蹊徑,在BBS上列了一個以川湘籍職工爲主體的海南農墾系統發展史。看了那個貼,鄖素濟不由得心有戚戚,堅定了他們跑部走動,從“發動機”計劃的移民盤子裏索要更多份額的決心。
對于農業口要人的努力,企劃院雖然很痛快,但是有人還在質疑北方人能否種植水稻及熱帶作物。當時負責跑部的獨孤求婚回答說:“種植園的紀律要求不亞于工礦業。我們有足夠的鞭子和絞刑架。”
所有人都不質疑這一點。
在瓊北安置的北方移民,是采取穿插安置的方式,與福建人混合起來,按照标準村的模式安置的。其中臨高設立标準村50個、澄邁35個、瓊山12個。
令人懊惱的是:小富即安的思維讓标準村沒有能夠效率最大化。吳南海對此是非常不滿意的――他在政務院可是誇了海口的,不把産量抓起來沒法交代。所以叮囑他們這次調研要多看都聽,盡量把問題的症結找出來。
“好漢不賺六月錢的傳統思維一定要用農墾來打破!”鄖素濟暗暗想。
出于對瓊州府城的重視,元老院迄今爲止都沒有直接進入瓊州府城。而是在海口地區另建新鎮。同時還建立了陸軍基地:海口堡。
至于原本駐海口的白沙水寨的湯允文所部水師,現在已經完全成爲擺設。湯參将在澄邁慘敗之後不久就遣人去廣州等地活動謀求調任。如今即不巡哨也不點卯,每月坐領元老院的八百元流通券津貼等着調任。剩下的那點殘兵也全靠元老院“協饷”――當然不是白給,要靠出工來換。許多精壯兵丁幹脆直接投奔澳洲人去了,剩下的全是澳洲人瞧不上的老弱病殘。
國土交通省利用澄邁的驿站建立了馬匹換乘站。鄖素濟和獨孤求婚換了馬繼續前進。蒙古馬在海南并不是太适應這裏的環境,病亡率挺高,得愛惜着用。
四輛馬車上左右都站着一個元老護兵,一共八個,他們帶着熱帶殖民地頭盔,短袖芒鞋,佩戴手槍。所有的馬車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兩人乘坐的是第四輛馬車,前三輛坐的是一同去的歸化民職員和幹部。大小行李都整整齊齊的捆紮在馬車頂部。
路過石山的時候,鄖素濟倒是開口了,他向獨孤求婚打聽當時農用車分隊在這一帶追殺明軍潰兵的事迹,獨孤求婚雖然沒有參戰,但是戰鬥結束後不久就去過戰場,對此知之甚多,他談得高興,甚至取出拍紙簿,爲鄖素濟畫了一幅戰場形勢圖。
“當時殺得是屍山血海,農用車一路追殺,滿地都是屍體,真是血流成河……”他不禁沉浸在回憶中了,“你看,那就是戰役結束之後建得安魂碑,專門爲死亡的明軍将士建得,山丘下面就是陣亡将士的遺骸骨灰。”他指着澄邁縣城外一處小山丘上孤零零的矗立着的石制紀念碑。
“我們的人呢?”
“都埋在翠崗了。這邊是澄邁戰役的紀念碑。”他指着另一處土丘:“那是當時修築的土城遺址。”
正對着澄邁縣城,已經坍塌成丘但是大緻還能看出樣子的土堤遺址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圓柱形紀念碑,頂端矗立着用繳獲的銅炮鑄造的矗立在齒輪麥穗上的雙頭鷹軍徽。
鄖素濟注意到山丘上綠意盎然,卻沒有雜樹和灌木,四周是阡陌縱橫的農田和雜樹林,一條小道彎彎曲曲的直通到紀念碑下,顯然是有人維護的。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獨孤求婚說道:“這裏有澄邁縣辦負責管理。芳草地的學生每年要到這裏來野營拉練,也順便整理周圍環境。”
“這樣才對。”鄖素濟說,“教育好下一代才能傳承我們的事業。”
“教育好下一代還好說,最難教育的是這一代。”獨孤求婚說,“你知道這上面的軍徽是第幾個了嗎?”
“?”
“第三個。”獨孤求婚笑了笑,“因爲是銅得,其實也不是全銅,就是個木架子,外面罩着銅皮。抓到了犯人送勞改營去了――我當時就建議在紀念碑下直接五馬分屍,法學口的人不同意――結果第二個軍徽做好了安上去沒幾個月又丢了。這回巡回法庭以‘不敬罪’判處死刑,拉到在紀念碑前吊死,第三個裝上去就太太平平了。”
“說到底還是窮啊……”
“不,其實他們已經不窮了,起碼沒到需要盜竊來維生的地步。我們沒來之前他們食不果腹的,現在呢?抓到的幾個賊都有穩定的生活來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