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教堂的訪問另外一個效果就是讓他有所安心――原本他一直懷疑澳洲人崇拜魔鬼,從魔鬼那裏汲取非常的力量,現在看到如此堂皇的教堂,十字架和神父,他的疑慮消失了。一下又認爲這是上帝賜予的非凡智慧和力量了。終于能夠心情平靜的離開臨高了。
這是平靜而悠閑的一天,百仞工業區繼續噴吐着顔色各異的煙霧,源源不斷的廢水從處理廠的排水口湧入文瀾河。氣溫漸漸升高,河水似乎變得比往年更綠。隐隐約約還散發出一股臭味來。有些導流渠道的水甚至發臭了,不得不每天派人清理。
在東門市一個比較偏遠的街區――對,現在東門市已經形成了街區,而不是過去的一條街道。從中央大街延伸出來的橫街随着大街的延伸一條接一條的被開拓出來。新得街區形成了,地皮被籬笆包圍起來,插上一塊塊被标記着奇怪文字的的牌子,有得地方已經在開工建造新得房屋,有得還閑置着,任由百姓種上蔬菜。
在第五街的街口,俗稱五道口的地方,有一座新落成不久的茶莊,一樓是售賣茶葉的地方,二樓和三樓是茶座,這個地方是合作社新開設的産業,茶葉作爲一種大衆生活消費品,在臨高的消費量愈來愈大了,臨高本地不産茶,全部從福建進口,合作社開設這座茶莊銷售茶葉除了調劑民生之外還有回籠貨币的含義在内。
執委會和常委會已經同意,在很多非關鍵性的行業内可以适當的引入民間資本。這間茶莊就有天地會的幾位客戶的投入的資本,占總資本的49%――這些客戶現在正在指導下在丘陵地區種植茶葉這種經濟作物來滿足内需。
二樓三樓的客座,陳設精潔,也吸引了不少茶客。至于茶客的種類,大多是本地最近新發家的小地主、商人們和愈來愈膨脹的各個部門的土著員工們。
光顧五道口茶莊最多的顧客,就是來自财政金融系統的元老們了。這個地方離開新開設的德隆銀行總行營業處很近。很多人就常常到這裏來聊天休息。漸漸得這裏就取代百仞城裏原财金委大院裏的那間冰冷、方正、充滿初級工業簡單線條感和集約感的休息室。
茶葉是從福建進口之後再經過輕工業部茶廠用機械進行過簡單的分揀再加工和包裝而成,大多數本時空的福建名茶都能在這裏看到。而最受歡迎的是烏龍茶,這種茶在當時已經出現。
這是勤勞、質樸、富于開拓精神的天朝商人,與臨高新勢力之間交集的一個小小縮影。福建的茶葉,臨高式的包裝與服務,土著商人與壟斷國企的合作。運作的很自然,很流暢。五道口茶莊開業之後,漸漸的這裏成了财政金融口元老們的一個聚集地點,連來這裏喝茶的土著新貴們也知道,三樓不是他們去得地方。
元老們的業餘生活一般不大有趣,而财政金融部門的人天天面對的是報表和數字――爲了适應未來不适用電腦的财政體系,财政總監部下屬的各個部門正在推行“财會手工化”,這種開始倒車的行爲是避免有一天沒了電腦大家連做報表彙總的本事都沒有了。目前的計算機系統隻用來進行一些較爲複雜的核算。
每天看報表,打算盤,手搖計算機,移計算尺的日子讓大家叫苦不疊,更不用說每個人都分到了學徒,學徒與其說幫忙,不如說增加了工作量,讓大家一時間反而變得負擔更重了。
愈是枯燥,對休閑放松就愈加重視,愈是這個地方成了很多人每天必來得地方,不僅閑聊瞎掰的時候來,有時候連工作會議也在這裏召開了。
在長時間的聚會使得财政金融口的元老們在這裏漸漸的形成了幾個小集團。主要有“會計系”、“銀行系”和“财稅系”,各集團之間并非完全經緯分明,人員多有交集。這些小派系松散的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後來在元老院叫做“五道口”的派系。這個系統沒有法學俱樂部一樣的規模,也不比法學出身人士缜密的思維和組織,這裏更沒有志向遠大的馬院領導一切――集團内部的各個小派系林立,而且彼此對各自的金融、經濟和财政理念互相鄙視,誰也不買誰得賬。所以在第二次大會中,金融集團沒能篡奪到更大權力蛋糕。自然也沒有法學俱樂部那麽大的成就。
在初級的煤鐵複合聯營體中,金融或者說現行體制下的财金部門,是個雖然不可或缺卻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部門。所以大家對獲得更大權力的可能性是心知肚明的。
“我們是服務單位。”财金系上下,在這個問題上,思想很統一。
金融财稅系統在最近第二次全體大會之後,剛剛經過全面的改制。原來的财政金融委員會被拆分調整成多個部門,新的體系中終于有了正式的财政部,四不像的審計部門契卡終于獲得了正式的地位;一直以來沒有明确地位的稅務部門也建立起來了,除了正式接管了大明舊體制下的折衷産物縣征糧局之外,新得稅務局也在組建當中。
原本的德隆糧行被分割爲兩個部門,一個維持舊有的名稱――德隆糧行,繼續承擔糧食收購、儲存和銷售業務。德隆原本的貨币發行和金融業務部分被剝離單獨獨立成爲一個德隆銀行,目前暫時扮演央行、專業行和商業行三合一的角色。
新任的财政總監程棟從來不到五道口來,但是他很支持下屬們在這裏讨論專業問題。茶莊是非正式場合,談話比較輕松,不像正式會議上談論問題那麽正式,許多話能夠放在台面上講。所以這個地方漸漸得成了業務部門讨論制定政策的一個重要場所。
三樓上全部是一間一間的雅間,門口挂着細細的竹簾子,還有些綠色的植物點綴。有的雅間極小,隻能容納四五個人聊天,有的足夠二十幾個人聚集在一起開會了。樓梯口有一名土著服務員把守,免得哪個不知道情形的土著闖進三樓。其次是照看熱水瓶和茶葉。
現在是上班時間,多數雅間空着,隻有一間裏高朋滿座,七八個人環坐在一張圓桌邊,互相開着玩笑。交流的主要是本系統的業務問題,再就是似乎就要到手的女仆福利。不時傳來一些“你懂的”笑聲。
桌子上放着熱茶和成盤的水果,屋頂上的天窗開着,好幾支香煙雪茄的煙霧冉冉的朝着上面升起,這種青煙袅繞的場面讓土著們給了他們一個“神仙會”的雅号。
“聽說女仆調教之後質量很不錯啊,比起剛上岸那會強多了。”契卡頭子裔凡有點不得意的感覺,不免有點放浪形骸的意思,“真想早日弄個回去親自調教調教。”
契卡成立幾個月,到現在也沒抓到一條“大魚”,裔凡很是失落,他的審計工作進度慢得象龜爬,因爲沒有合适的人。做什麽都要做頭做起。而且和你搶資源的人還特别的多。就說這審計最起碼的會計培訓班,是在他的竭力鼓吹下才大規模開始搞得,結果培訓出來的會計大部分給各部門截留了,而執委會似乎忽然醒悟了――要各部門企業記賬,健全财務制度,就得有會計。
于是裔凡最後隻得到了不足十個人,加上自己親自帶得徒弟和不需要懂财會審計的文職人員,算是勉強湊夠了一個足球隊的人馬。
就這十來個人,邊幹邊學。裔凡花了比自己親自幹多十倍不止的精力――這些初出茅廬的審計人員錯誤百出,每一份資料都要他親自審核。結果到現在還沒把吳南海的農委會下屬各企業的賬目鬧清楚。他的“把元老拖出去槍斃”的名言成了笑柄。
季安吃着芒果:“好看得還要搖号競标,這是存心要榨幹我們的财産嘛。”
“我是一點都無所。”吳迪輕彈香煙灰,一個完整的煙灰漂亮的飛出去,掉在一個丢滿煙頭的玻璃杯裏,此人30上下年紀,,身材适中勻稱,肌肉結實,長相頗爲帥氣,在人群中頗爲引人注目。
“土著女仆算什麽呀?長得不咋的,個子又矮小,”吳迪表示蔑視,“别說長相,開出口來和現代人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我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那你還領女仆福利金幹啥?”
“大家都有爲什麽我沒有,”吳迪毫不在意的說,“再說買一個回去幹家務也不壞。這種生活秘書,也隻夠幹這個。”
穿越者很少有帶老婆或者女友的。唯獨這吳迪不僅帶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連小姨子也給拐來了。這家夥毫不掩飾自己和小姨子之間的暧昧關系,時而還三個人一起出入,引得人人側目。杜雯在私下裏屢次把他老婆和小姨子當成“自動套上男權枷鎖,淪爲男性從屬”的典型。
“你真是典型的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裔凡每次看到他就很想查查他的賬,看能不能把他揪出去槍斃,免得他一個人占有過多資源。不過吳迪現任的德隆銀行信貸處這個機構到現在還沒做過幾筆交易。這種念頭也隻好打消。
“咳。”金枝嬌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作爲在座者當中唯一的女性,她對這樣的話題很不适應,而且還有些切身的不安--老胡不會也要鬧個小老婆吧?
裔凡注意到她的反應,趕緊不再談這個問題,而是岔開到其他上面了。倒非他尊重女性,實在是因爲金枝嬌眼下是他的一員大将,必須好好籠絡。
金枝嬌是臨高電信裏一個工程師胡木野的老婆,會計專業畢業,搞統計很有一手。現在是契卡裏的二把手。
“最近有什麽新政策嗎?”裔凡随口問了一句,彈了下煙灰。
德隆銀行規劃處處長陳策看了他一眼,把香煙卡掉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執委會辦公廳下了一個文,就貨币體系改革,要我們在上次上報的基礎上,補充一個詳細方案。”
“就那個征求意見稿?”裔凡說,“不就是你上次打得那報告嗎?”
陳策幾個月前向第一屆執委會打過一個報告,就是關于财金體制改革的。在這篇報告裏,除了要求對财金委員會這個體制進行改革,财金分家之外,還提了貨币改革的問題。
“不錯,大體還是我提的那個框架。不過看得出執委會對貨币體制怎麽改完全是心中無數,搖擺的厲害。”
“也不錯了。起碼現在的财金體系改革和你的報告有極大的關系。德隆分家了――你說,你打這個報告是不是最終目的就是德隆分家?”
德隆在糧行時代,其中掌握大權的主要是計委體系裏出來的人馬,金融财會人員基本上就是下面幹活的人。
一分家之後,糧行業務被剝離出去,銀行體制成立,原本一班吃金融财會飯的人立刻就抖了起來。一批人混上了中層崗位。
“呵呵,不能這麽說,這是大勢所趨麽!”陳策不動聲色,“糧行做金融,這太可笑了,名不正言不順。你能想象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發行鈔票嗎?”
所謂基礎貨币,是央行的負債。央行買進财政部債券發行貨币。所以陳策提出的财金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德隆糧行變成德隆銀行。這一步現在已經實現了。所以他才會提出貨币改革。
“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不是發行了很多年糧票嗎?不過我們更徹底,直接二合一。”裔凡評論道。
“你也是學财經的,我們這所謂流通券的毛病,你肯定最清楚了。”
“沒錯,所以當初你提議程棟用糧食做本位的時候我是贊成的。”裔凡說。草創初期使用大米作爲一般等價物的完全可兌換紙币是可行的。在臨高這種不發達的地區,隻有大米可以提供充足,有信譽的信用保證,而且通過外貿可以比較輕松的将米價,也就是币值穩定在一個可接受的波動範圍内。
“糧食流通券最大的問題,是它實際上是一種糧行兌換券。限制的太死了,其它的資産要先兌換成大米,才能折算成貨币。這已經與目前社會經濟的發展不匹配了。”裔凡總結道,“不過,當初能夠通過,關鍵是你這手投了馬督公這個‘工業主義’狂熱分子所好。”裔凡笑了起來,“我有一感覺,督公在本質上對貨币的認識不足,但是他對金融有一種強烈的敵意。而且渴望完全操縱金融體系”
“督公是個計劃經濟的狂熱分子。”吳迪點燃了一支新得香煙說,“他也搞了個新貨币體系方案。”
“哦,這我倒是要看看的。我不知道馬督公對金融财政也有興趣。”
“很長,”吳迪說,“我可以給你歸納下他的思路。”
“洗耳恭聽。”
“馬督公的貨币體系簡而言之就是通過控制貿易渠道來掌握世界貨币發行權,”吳迪說,“他的理論是隻要壟斷物流業,就能壟斷貨币的定義權。而英鎊美元先後能夠成爲國際貨币就是因爲壟斷了商品流通。”
說着他從兜裏掏出一本筆記本:“我給你們念一段他的原文――
……買東西要有2個前提,A有人賣,B有渠道買到。光有農民,你買不到大米,隻有工廠,你買不到衣服。必須使用貨币,還有物流業從中轉手才行。所以壟斷物流業,就能壟斷貨币的定義權。近代英鎊美元先後成爲國際貨币,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這兩個國家掌握了海權。掌握海權的意思又有兩種,一種是你擁有壟斷性的商船隊,别人競争不過你。所以所有的大宗貿易都由你做,你自然有權選擇怎麽計價。另一種是你擁有世界第一的海軍,可以随時制止任何一條線路的貿易而不必招緻報複。美國和英國就是這樣的模式。美國可以不在乎誰開采中東的石油,誰制造半個世界的工業品――隻要這些東西都用美元計價……”
“當然啦,要是能做到這點,短期看還是有利的,看舊時空的美國就知道了。”陳策說,“他打得算盤和美國人一樣,靠着國際性貨币的信用無限舉債。大部分超發貨币在世界市場上打轉,”
“在這個計劃裏他有個四步驟的方案,”吳迪說,“第一階段,讓這個新貨币――我們叫它澳元吧――可以買到我們的物資。現在有流通券了,就直接替換流通券;第二階段,我們要求澳元可以買别人的物資,和金銀兌換;第三階段,要求金銀必須用澳元标價;第四階段,我們要求一切都用穿越币标價。”
“督公是計劃萬能,物資第一主義者,對他來說金融本質上都是異端邪說。”陳策笑着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