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覺得這是耶稣會爲朝廷效力的好機會。我也是個老兵,在歐洲打過十來年仗沒造過炮總還放過炮。大炮的基本原理也知道――可以幫你。”
“太好了,還有炮匠的問題呢?這裏可沒有人懂如何鑄造西洋大跑。”
“葡萄牙人是不會給你炮匠的,你去請求會長大人也沒用。”馬陽春說,“如果要從果阿找人過來,就得等到明年了。”
“這可怎麽辦?”李洛由心想原以爲靠着耶稣會,雇用葡萄牙炮匠的事情是手到擒來,沒想到根本找不到人。他的目光轉向英國人。
“您别對我看。”誇克窮舉起雙手,“東印度公司的炮匠也在印度,這裏哪有?”他拿出個煙鬥,裝滿煙絲,吞雲吐霧起來,“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
“借炮!”誇克窮說,“讓耶稣會出面,向葡萄牙人借幾門大炮運來,讓工匠實地測量,再按尺寸鑄造就是。我看天下沒有比中國的工匠手藝更爲精巧的了,你給他們看了,他們總能造得出來。”
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不過向葡萄牙人借炮,這是件大事,必須要拿到官府的許可文書才行,勢必要一番運動。李洛由對此有把握,他已經爲内侄說下一門親事,對方正是王尊徳幕府中的一位贊畫。通過他的路子去活動造炮和借炮的事情不會有太大問題。
“借大炮,還得到澳門市政會同意。耶稣會不能命令澳門市政會的。”
“我想不要緊,隻要兩廣總督王尊徳下道手令,市政會不敢不借。”
“不過,借什麽炮比較合适?”李洛由雖然對這事很熱衷,但是畢竟還是個外行。
“我看上次的12磅艦炮就很合适。”誇克窮說,“聽說中國軍隊用它打死了鞑靼的王。”
“不過一個蠻酋而已。算什麽王爺!”
“如果隻是要一味的防禦的話,這種大口徑的加農炮自然是最合适的。但是不能用來野戰。”馬陽春說,“步兵需要火力支援的時候這種炮就太重了。必須鑄造3磅、6磅的火炮……”他不愧是參加過戰争的老兵,對火炮的運用比一般人有經驗的多。
“輕炮,朝廷軍隊有的是……”
“我看到過中國軍隊用來支援步兵的大炮。他們是用手推車來機動的,炮太輕,制造的也不合科學規範。不好用。”馬陽春直搖頭。“要造馬拉的雙輪的炮車,這樣戰鬥中才能有效的支援步兵,抵擋騎兵的沖鋒。”
李洛由連連搖頭,倒不是不同意他的看法,隻是他對明軍的狀況可就了解太多了。别說根本就沒這許多的馬,就是有,當兵的不是比馬更便宜?一個兵的月饷才不過一二兩,一匹馬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要按紅毛人那樣裝備炮營,光一門炮就得七八匹馬伺候,誰也用不起。
“神父,朝廷現在對重炮的需求很大。再說朝廷缺馬。”
“不僅缺馬,連拉車的馬都不合格。”馬陽春知道在中國除了官府、軍隊和少數有錢人之外,你在其他地方幾乎是看不到馬匹的。而且這裏的馬匹多數身材矮小――一開始他還以爲中國人習于役使兒馬。後來才發覺并非如此。
“看起來隻能鑄造重型的加農炮了。”馬陽春想了想,“不過葡萄牙人在澳門的炮台上最大的也不過是18磅的大炮……”
“這就差不多了,天啓年間運12磅艦炮就費了老鼻子勁了。”
最後決定向澳門市政會借18磅加農炮、12磅和6磅加農炮各一門。炮車炮架也随炮借來仿制。李洛由還抱着一線希望――以徐光啓的造詣,應該不會看不出輕型火炮的重要性吧?
李洛由拿出算盤,草草的計算了這筆買賣的各種開銷,以确定将來承制大炮時候的報價依據。
“有了鑄造工場,我會先向工人們傳播福音。再藉由他們把天主的福音散播開來……”馬陽春從老兵又恢複到了神父的狀态,說,“最近有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神父。”
“天主的羊群擴大了。您還記得陸若華兄弟嗎?”
“當然,他和葡萄牙人一起護送大炮進京師了。”
“不是這位,這位是陸若漢。”馬陽春搖頭,“我說得這位是去年前往瓊州傳播福音的陸若華神父。”
李洛由依稀記得有這麽個人:“約翰那裏的傳播福音有了很大收獲?”
“不,不是約翰。”
約翰就是著名的明代天主教徒王弘誨的兒子,他的受洗名就叫約翰。王弘誨和徐光啓,一直是耶稣會在大明傳教的主要指望。
馬陽春手持念珠,雙目望天:“真是奇迹!感謝天主!原本以爲海南島的定安城會發生的奇迹,卻發生在了臨高城。天主的意志,真是神秘莫測啊。”
說着他把陸若華在臨高的傳教業績大大的宣揚了一番:洗禮了數百名教徒,還設立的教堂和修道院。他竭力稱贊島上的澳洲人是一群虔誠的天主的羔羊。對傳播福音的事業不遺餘力。
“臨高?澳洲人?”李洛由面色轉爲凝重。澳洲貨的名聲,一年來在廣東已經是如雷貫耳了。而澳洲人駕鐵船,在臨高登陸築城,自爲堡室,行當年葡萄牙人入駐香山澳之事,李洛由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這夥人在臨高登陸之後,倒也老實,除了派船來廣州貿易,銷售各種珍奇貨物,收購物資之外,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不錯,正是如今在臨高的澳洲人,聽聞他們已經在那裏修築了一座城堡,名叫百仞。”馬陽春因爲陸若華的關系,對臨高的情況知道的比較多,
“他們也想學當年葡萄牙人的故伎吧。”誇克窮說,“說真得,我倒很想去瞧瞧這夥奇怪的人”
“聽說他們中也有你的同胞。”馬陽春笑着說,“陸兄弟說,他見到過幾個說英語的女子。”
“澳洲人喜歡英國女人?”誇克窮哈哈大笑,“我倒真想去一次,很久沒有嘗過女同胞的味道了。”
馬陽春微笑着說:“或許他們很喜歡英國人。”他說道,“陸神父在信中說,他們中有人懂很多歐洲人的語言,但是幾乎人人懂英語。”
“這真是件怪事。”誇克窮的好奇心被勾引起來了,“我想不出一個英格蘭以外的人學習英語有什麽用處?”
這個時代,知識分子用的是拉丁語,一般的百姓,各用各的語言,連法語都沒通行到法蘭西的窮鄉僻壤,居然在東方有這麽一夥人不管幹什麽的全都會說幾句英語,這種奇怪的有違社會規律的事情,是大家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上帝保佑,他們都是天主的信徒,沒有堕入異端邪說中去……”馬陽春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接着又誠懇的望着誇克窮,“誇克先生,天主的門始終是爲了迷途的羔羊敞開着的……”
“神父大人――”誇克窮知道他又要遊說自己重新受洗,放棄國教信仰皈依天主教了。信仰不信仰對這個英國人來說根本無所謂,正如他有次喝醉了說過:如果需要,他可以随時信仰任何宗教,也可以随時不信――這個英國人根本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是個徹底的“無國王”、“無上帝”的拜金主義者,他隻信仰金光燦燦的黃金。
“好了,我們就不要再談這個問題了。”李洛由把話題扯開,“澳洲人的東西極其精巧,有些似乎是歐洲的産品,卻要更勝一籌。不知道他們的工藝是怎麽樣的?我也很想去看看。”
“我也很想去看。”誇克窮說,“與他們直接做生意。再看看傳聞中的鐵船。隻是大明朝廷不許我們深入州縣。海上也不太平。”
李洛由說,“誇克先生,如果你願意,下個月我們可以一起去臨高看看。用我的船。”
“好,我一定去。”誇克窮原本就想找個新的貿易機會,當下欣然接受。
三個人聊天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一早起來,李洛由先帶着人擡了壽禮前往林家祝賀,和林銘達成了默契。馬陽春開始給本地分号的幾個夥計上教義課。李洛由覺得讓手下夥計信教是件好事,起碼在精神上會有寄托,免得胡思亂想。
吃晚飯的時候,楊世意來拜訪了,倆人吃過飯關起門來嘀嘀咕咕的在書房裏議論了半天,敲定了這筆買賣。楊世意的嘴都快笑歪了――他從李洛由手裏拿到的紅參是一斤六十兩銀子,轉手批出去就是一百兩。至于最後賣到客戶手裏,零售高達近二百兩一斤。他即零賣又批發,兩頭賺銀子。
誇克窮因爲長相的問題,隻好蝸居在字号裏。李洛由極會敷衍紅毛商人,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時還給他送來個女人享用,誇克窮遠沒有穿越者挑食,一概笑納。除了吃喝玩樂,他的另外一樁事情就是根據程掌櫃每日從各家取來得貨樣,選擇歐洲喜歡的款式。有時候,他還會親自畫出一些圖樣和花紋,要求定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