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首席生的詩蔻迪,和諾維赫學派的主管們不止見過一次。根據對方的說法,這位大人有着喜怒無常的一面。他們的領袖雖然很少幹涉手底下的事務,但并不意味着好應付。相反,這需要下屬們更出色的能力和絕對的忠誠,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淘汰”。
面對巫師領袖的問題,隻能在即刻間做出答複。詩蔻迪的腦海裏閃過各種各樣的答案,但她最終決定選擇誠實。好在對方并沒有爲難自己,即使詩蔻迪回答了“不知道”,拉斯普欽大人看起來并未放在心上。
“很抱歉,拉斯普欽大人,這是我的能力不足……”
拉斯普欽摩挲着蛇杖的頂端,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感。
“的确如此。不過,至少還沒有蠢到在我面前說謊。”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
“其他巫師領袖還沒有來啊……”
望着銀發女孩的背影,李察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覺得自己這半天以來的行動可以稱得上“步步驚心”。他必須無時不刻拼命轉動腦子,壓榨着思維。這種緊張刺激的經曆還是頭一回,以至于精神上無可避免地出現倦怠感。擁有了理論上能肆無忌憚的地位,卻不具備相匹配的力量,這是最危險的情況。
其實服侍巫師領袖的這幫人,都對拉斯普欽充滿敬畏感。李察德奪取奪取了拉斯普欽的位階,表面上的僞裝是沒有人能看穿的。隻要不出手,露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現在這種謹小慎微的狀态,或許是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心下來。
現在的他還處于“模仿”的階段。在這個過程裏,隻要有一人對李察德産生疑慮,這種懷疑就很有可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不斷放大,最終徹底吞噬自己。在有機會離開魔塔之前,他決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剛才之所以選擇幫助詩蔻迪,正是出于這樣的理由。
如果不關他的事,李察德自然會選擇袖手旁觀;但很顯然,假如那個時候的他什麽都不做,接下來兩人很有可能會發生沖突。到那時,身爲巫師領袖的他必須加以懲罰,哪怕李察德本人并不會有“自己的尊嚴受到挑釁”之類的無聊想法,可是爲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必須這樣做。
但要如何施以懲戒呢?他沒有拉斯普欽的記憶,不知道“拉斯普欽”面對這種情況會如何行動;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任何正常的施法能力,這将會變成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讓它一開始就不要發生。
李察德做出了決斷,一副輕描淡寫的态度将這件事蓋過去了。從結果而言他确實成功了,這讓人松了一口氣。
至于爲何選擇詩蔻迪一方……一方面是和自己有過矛盾的男人,一方雖然不認識,卻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選擇哪一方不是理所當然嗎?
……
兩人來到走廊的一側。詩蔻迪握住黃銅把手,将一扇紅色的木門拉開。
最中央的是一處壁爐,爐内燃燒着火光,木柴發出“噼啪”響聲,使房間内萦繞着淡淡的清香。五張樣式類似于沙發的寬闊座椅,就坐落在壁爐附近。
“請在這裏稍等片刻,拉斯普欽大人。”
少女朝他鞠躬的同時,小聲問道。
“請問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這時候,李察德已經有些回過味來。他知道裏德·喬伊斯是某位巫師領袖的代言人,而眼前的這位銀發少女會和裏德産生矛盾,意味着她很可能同樣是一位首席生,隻是不清楚她的老師到底是哪一位。
兩人代表着魔塔上不同派别的力量。他們的關系并不好,甚至能稱得上“針鋒相對”,這說明裏德·喬伊斯和銀發少女隸屬于彼此間存在對立的學派。而之所以會發生在大廳外圍的那一幕,李察德現在能猜到背後的理由了:兩位首席生恐怕是得到了老師的命令,目的是和自己說上話。
就像之前所言,魔塔内的力量并非鐵闆一塊,領袖和領袖之間存在着激烈的矛盾,内部的學派與結社的勢力錯綜複雜。李察德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疼起來了,因爲此時此刻的他就身處在漩渦般的權力中央,就像是站在風暴的中心一樣。周圍看似風平浪靜,但稍有不慎踏錯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
他必須搜集情報,提前做好準備。當然,這點沒辦法很快實現。他不能詢問面前的少女,更不能說任何多餘的話,旁敲側聽都不行,畢竟他的首要目标是扮演好拉斯普欽這個角色,絕不能露陷。
李察德沒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房間一側的落地窗。玻璃呈現的暗灰色告訴他,這是一面隻能由内向外、而無法被外界所窺視的窗戶。
李察德從詩蔻迪身邊走過,來到落地窗邊上,俯瞰着地上的宴會。其中來來往往,觥籌交錯的男女,他們都穿着華麗的禮服,沒有人穿巫師袍,但李察德還是能看出不同尋常的地方。
人群在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兩個類别。一方是氣質與常人迥異的人群,那是塔上的巫師;而另一方則更接近于普通人。不過這群人的身邊往往有高大強壯的人跟随,一個個看起來都充滿戒備感,應該是保镖護衛之類的角色。
想要準确判斷他們的位階,需要預言學派的法術。當然,通過施法時聚集起來的魔素量确實可以一定程度上判斷魔力水平,但這必須是在巫師們動手的時候才能看出來。
“這次宴會,不止有塔上的人參與?”
“是的。這次的宴會,我們邀請了‘地上人’參加,那是一群來自萊茵王國南部地區的貴族。”
來到他身後的詩蔻迪回答道。
“……萊茵王國?”
李察德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