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裏就站在烈長安的身後,表情麻木,雙眼空洞,對周遭的一切都反應遲鈍,無動于衷。
直到烈長安轉過身來,故裏看到他胸前滲出血的口子,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才有了這微弱的反應。
這是爲救她而受的傷。
可是他爲什麽還要救她嗎?
剛才那一刻,她隻想和他同歸于盡。
他殺了她所有至親的人,就連年僅七歲,年幼且無辜的晨和公主都不放過。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變得如此冷血無情,殘忍而可怕。
他能夠這樣殺伐果斷,對所有人都毫不留情,痛下殺手,可偏偏留了她一條命。
留她這一條命做什麽呢?
折磨她嗎?
他已經有了知紫,也和她斷絕了關系,甚至無情地殺光了她所有的親人。
她的皇奶奶,父皇,母後,太子哥哥都死了。
從此以後,将無人問她溫飽,無人盼她歸期。
她将孤苦無依。
故裏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什麽值得她去留戀的了。
她無比恨他,可她殺不了他,報不了仇,隻剩下永無止境的痛苦和絕望,卻再也得不到救贖。
她麻木地想着,腦子裏渾渾噩噩,心中死灰一片,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還能幹什麽。
故裏想,此去,她将下地獄,并且萬劫不複。
烈長安看着故裏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隻能硬生生忍住。
這些前朝部下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士兵,雖說也效忠于他,卻真正效忠的可能隻還是心中的複國大業。
他們對姓蔚的都有根深蒂固的仇恨。
祖母承諾留故裏一命,所以他才能這樣明目張膽救下她,借此發怒以先立君威的由頭,殺了那個想要對她動手的部下。
可也僅僅隻能做到這些而已,他不能再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和言語,否則讓他們察覺對她留了舊情,再傳到祖母耳中,又是一場血雨腥風,難以平息。
烈長安薄唇輕啓,嗓音涼薄,看向身後的裴松道,“叫齊正峰來,将公主送回……”
烈長安本想說送回雲煙宮,可現下宮中大亂,這裏太不安全,便改口道,“送回烈府,先好生安頓。”
裴松拱手道,“是。”
故裏沒有反應,她麻木地被茉莉攙扶着往前走,走過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台階,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這一眼,她看向了烈長安。
仿佛一眼萬年。
烈長安想,他如果當時知道,她這一眼抱着赴死的決心,他想,他怎麽都不會離開她半步。
她心中是洶湧的恨意。
她恨不得與他同歸于盡。
可故裏知道僅憑一己之力,她殺不了他。
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會武功,就算對他有刻骨的仇恨,恐怕也近他身的可能性都沒有。
故裏受不了這種接二連三的打擊,也受不了接下來看着自己仇人快活,甚至這個仇人還是她最愛的男人,他還将會娶别的女人。
故裏想,她無法忍受這樣的煎熬和折磨。
她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所以,烈長安這一刻并不知道,故裏在跟他告别。
鄭重的告别。
你好,我愛的人。
再見,我恨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