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子突然發問的同時,五指已經射出縷縷黑煙,要将清水抓住。
可是接下來的情景,并非如他想象。
他的玄法一遇到清水,就如同水底撈月般,渾不着力,隻是一場空。黃泉子修行這麽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想過清水的不尋常,也知道對方可能有些手段,但如此化解他的玄法,依舊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摸不到清水用的是何等神通。
清水也不驚訝,隻是定定瞧着黃泉子。
黃泉子不耐煩清水如此瞧他,沉聲道:“你要做什麽。”
他心裏已經有了戒懼,不自覺往後邁開了一小步。
清水道:“我現在打不過你,所以得好好記住,等以後我能打過你的時候,我會把今天的還回來。”
黃泉子自己也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可他從未見過有人将睚眦必報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而且這還是個清麗脫俗的小姑娘。
可瞧着她淡淡的眼神,黃泉子無端生出恐懼。
這時候清水忽地側過頭,黃泉子一直注意着她,因此順着她目光望去。那是三十裏開外,一條長劍似的瀑布下,正立着一個無眉無發的男子,那是血河。
血河點了點頭,黃泉子心裏一顫。他當然認識血河,此時也知道血河不是朝自己點頭。那麽血河是對小姑娘點頭了,他們認識。
黃泉子心頭湧起無數疑惑,然後很快血河傳喚他過去。
他身形一幻,眨眼功夫就到了劍瀑下,畢恭畢敬道:“教主。”
血河看了一眼黃泉子,然後目光又注視着元清等人的鬥法,他道:“阿鼻地獄功你沒練到第九重,就不要去招惹元清。”
黃泉子道:“他現在是有點厲害,可等他對付完四個秃驢後,我有把握拿下這個叛徒。”
血河眉毛一皺,道:“你不信我的話。”
黃泉子道:“屬下不敢。”
血河盯着黃泉子看了好一會,忽地歎道:“我曆劫歸來,隻有你還肯随在我身邊,我終歸還是要給你一點東西。這部幽冥渡人經我便贈與你,今後你也不必叫我教主了。”
黃泉子不由心慌,他本是阿鼻殺劍的一點殘靈所化,先天靈性不全,所以才比類似出身的元清多了分偏執,自然也對血河這位阿鼻殺劍的前主人頗多敬畏。這些年來他們見的次數不算少,黃泉子一直認爲自己是血河的忠實追随者,也幫他處理了一些事。隻是現在,血河突然有跟他了斷緣法的意思,讓他突然間有些恍惚,不知該當如何。
以至于他手裏突然多了份輕煙似的書冊,都沒多在意。
血河道:“從前你是劍,随在我身邊也沒什麽。現今你有機會成人,可以去追尋自己的道。幽冥渡人經應該能幫到你,你好好參悟。”
血河的聲音不疾不徐,但将黃泉子的恍惚掃去,使他重歸現實。
黃泉子道:“我願意一直追随教主。”
血河瞧着他,笑了笑道:“不必了。”
黃泉子還想再說,可是對上血河的眼神,看到那毫不動搖的堅決,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不清楚爲何血河對他的态度有了變化,但心裏又有些難以啓齒的輕松。事實上他對血河的敬畏來源于前生爲劍的經曆,于他轉生之後的後天性靈而言,實際上是一種迷障。
血河主動抹去兩人的牽連,對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至于元清,他轉生時的靈光遠比黃泉子完整的多,而且比黃泉子更早在太乙道主座下聽道,因此元清受到元屠殺劍原本的意識幹擾較少。而且這些年來,元清一直在找尋擺脫殺機的辦法。
不過現在元清步入了另一個極端,他隔絕殺機的同時,也随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殺機随着他的道心成長而壯大,如今魔種大成,使他徹底入魔。
元清的魔道是在道心下生長的,因此跟血河的魔道大爲不同,更接近“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的太上無情之境,但還是有一些本質上的區别。
在這種魔化狀态下,法顯四僧應付元清可謂極度吃力。
元清像是永不會犯錯一樣,總能在四人的圍攻下遊刃有餘。反而法顯催動激發生命潛能的秘法後,每況愈下,而最具眼光的智玄更是遭受重創,十成的法力用不出六成來。
若非月光身上的佛舍利能使元清有所忌憚,隻憑四僧,已然早早敗亡。
如今四僧之中,氣勢最足的反倒是一行。
一行作爲八大禅主之一,既不如法顯那般境界高超,也不如智玄那樣智慧通明,但他修得一身勇猛無畏的金剛佛法,手上的金剛禅杖在他手上使出來,何止是排山倒海。
要是一行和元清單獨對上,元清倒是能輕松破去一行的大力。
但有三僧牽扯,導緻元清每三四個呼吸,都不得不來跟一行硬碰硬一記。他身上的法力,十停倒有五停浪費在跟一行的硬憾中。
鬥了大半日,已經是繁星滿天,天上銀河綿綿延延,不知所來,不知所終。
元清等人越打越高,很快就到了九天之上。
罡風飒飒,任一道刮來,都像是一道鋒銳無匹的劍氣。
強如法顯禅主,在這種環境下,都不由僧袍被割開許多小口子,失卻了高僧的形象。
而元清仙袍飄飛,大體保持完整,卻又勝過四僧許多。
他惡鬥之際,猶能開口,道:“三位禅主,月光法師,你們還不認輸麽。”
元清一開口,可謂中氣十足,聲音在仙法下,于天風中往來自如,由不得四僧不佩服。
法顯等人沒有還嘴,實是他們對法力珍惜,不想浪費。
事到如今,就算認輸,元清也不會就此罷手。
元清見四僧禅心不動,亦是沒有辦法。這些佛門高僧,若說神通,未必有多通天,但是定性,确實超出同等實力下的道家神仙。
但他急着要擊敗四人,因爲他不但注意到了清水,更注意到了血河。
就算元清如今法力大增,更是徹底入魔,但血河給他的感覺,依舊讓他大爲忌憚,甚至于在那顆佛舍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