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修行一指禅的人,大都在第一層打轉,隻有極少數的人能突破第一層。而勘破第二層境界五蘊非有,觸及四大皆空後,便等于道家斬破虛妄煉成元神。
智玄爲佛門不世出的高僧,硬生生将這門一指禅神通練到了第四層三毒俱除的境界,所以才能傷到元清。
當然他若是将一指禅修行到萬法歸一,在境界上就直追佛陀了。屆時天地萬法皆在一指之中,一指要人生,一指要人死,都在一念之間。
到了那一步,當真是無法想象。
饒是他離萬法歸一還有千山萬水之遙,僅是三毒俱除,也叫元清吃了虧。
雖然其中有元清要面對法顯和一行兩人,以緻于分心的緣故,亦可以看出智玄的厲害。
在元清受傷的那一刻,月光禅師随即有了動作。
他掌心攤開,生出一朵蓮花般的火焰。這火焰乃是他一生修行累積的心火,以佛舍利引出,生生不息,威力極大。
蓮花火焰從他掌心躍起,很快就将元清罩住。
那元清周身的血氣殺機對上火焰,當真是一觸即消。可見月光禅師以佛舍利引出的心火,對元清的殺機有所克制。
這也反應出,元清來取佛舍利彌補自身隐患,确然是對的。
火焰的範圍不斷擴大,像是開了九層的蓮花,終于将千丈方圓的空間籠罩,元清被困在其中。
月光禅師猶自怕元清逃出來,将佛舍利抛在空中,光明大作,驅除血雨,天上紅雲散開。隻見佛舍利發出的金光,注入火焰之内,如同天柱般将元清鎮住,更讓他動彈不得。
半空中的法顯等人也收了神通,一并落在月光禅師不遠處。這時月光禅師面色早如金紙一般,眼中絲毫神采也無。
到底元清是天地間最頂尖的人物,他就算靠着三位禅主牽制,又動用了佛舍利的威能,但要将對方困住,依舊不得不付出慘重的代價。
法顯見狀,一掌拍中月光禅師的背心,濃烈的生命精元注入他體内,讓他面色由金轉白,暫時脫離了直接坐化的危險,隻是這樣一來,本就有傷的法顯,傷勢更是加劇。
月光禅師幾乎恸哭,道:“尊者何必如此。”
法顯微笑道:“貧僧法身已經被破,些許生命精元,不給你也會自然消失。何況此事了結後,貧僧自當墜入輪回,曆劫百世,重修功果。”
智玄道:“這是情勢所迫,尊者不必介懷。我這裏有天王護心丹一枚,可以暫時爲尊者續命。”他取出一枚銅丸,足有拇指大,靈氣内斂,無絲毫光澤。
這正是智玄一脈秘制的天王護心丹,服用之後,任是何等傷勢,都能暫時穩住。
法顯搖頭道:“不破不立,此身殘軀,貧僧絕無留戀之意,智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智玄歎口氣道:“尊者若是入輪回,對我佛門卻是不利。”
一行亦是輕輕颔首,破以爲然。困住元清隻是一個開端,真正的磨難還是後面道門的反撲。
元清身爲道家玄門第一人,今天被他們圍困于此。不管元清能否逃走,接下來勢必引起道家玄門和佛門八宗間的暗流洶湧。
若是法顯坐化而去,對道門就少了一大威懾。
須知法顯縱不及元清,但今日元清能被困住,跟法顯關系很大。若無他的無邊法力,牽扯元清太多精力,輪不到智玄偷襲成功,月光禅師更無将元清困住的可能。
法顯如在,隻消鎮住元清,道門又對法顯有所忌憚的情況下,仍能保持平衡。頂多私下有些暗流,不會造成真正的大動蕩。
何況法顯是如今佛門的革新者,他一去,就是佛門内部,亦會裂痕越來越大。
否則佛門要是整齊如一之心,今天來的就不隻是三位禅主了。
一行和智玄都是傾向法顯的革新理念,若是沒有法顯,接下來他們在佛門中怕是要處于更加劣勢的地步。
故而于公于私,都不能讓法顯于此時重入輪回。
法顯平靜溫和的目光一一對上智玄和一行,他似是将兩人内心看透,合十口宣佛号道:“我們若是對的,世間佛子必能分别我們傳播佛法的好,便無法顯,便無智玄,便無一行,我們的佛法亦是如春天播下的種子,到了秋天自然有無數果實收獲。
我們若是錯了,縱有法顯一意孤行,那又有什麽用。”
智玄歎口氣道:“尊者大徹大悟,我等卻猶自未曾勘破色身,隻好在這紅塵苦海中繼續煩惱。”
“我看諸位的煩惱就在當下。”一聲平淡至極的話語,同時落入四僧耳中。
饒是以法顯的定力,亦神色大變。
那佛舍利的金光天柱竟像是冰雪一樣融化在虛空,舍利滴溜溜旋轉,最後落回月光禅師手上。同時熊熊火焰,也一并消失無蹤。
元清孑然而立,手中再無長劍。隻是一雙眼的血色更深,叫人不寒而栗。
他目光打量着四僧,如同滔天血海将他們淹沒。
法顯面露苦澀道:“真人這是由道入魔了。”
元清輕笑一聲道:“我本是魔,魔亦是道,若非諸位高僧所賜,元清怕是很難想明白。”
智玄等人心沉到谷底,這時候的元清比剛才要可怕許多。偏偏他們中,最強大的法顯已經身受重傷,而月光禅師雖然好一點,但也不複全盛。
今天的事元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他們還能有一拼之力麽。
法顯對着智玄歎口氣道:“天王護心丹給我吧。”
智玄有些猶豫,倒不是他突然吝惜起來。隻是法顯此舉,無非是要暫時穩住傷情,準備再跟元清鬥法。這樣一來,法顯的傷勢将會沒有絲毫恢複的可能,甚至傷及本性靈光,對他輪回造成極大的阻礙。
别說以後破而後立,便是再修回如今功果,都可能如鏡花水月般,隻是虛妄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