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的氣息漸漸消失在這方天地,像是徹底從有歸無。這種變化,驚動了八景宮的玄都,清水天的清水,還有煉化黃泉的地藏以及葉流雲,就連不死宮中的孔宣亦現出驚色。
行走在大地疑似莊子化身的趙峰,此刻亦擡首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但這些偉大的存在,最驚訝的是,沈煉突然消失,又到了何處。
時至今日,沈煉當然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隐藏蹤迹,但他的存在感,依舊瞞不過大羅境中一些頂尖的人物。哪怕是他們沒法發現沈煉身在何處,卻總能知道沈煉存在此方宇宙中。
可現在沈煉的的确确消失無影,甚至跟道主佛陀超脫世間的結果有些相似。
沒有人會信,沈煉會如此毫無征兆的超脫。
隻是更無人可以明晰沈煉的去處。
滔滔無盡的時光長河,吞沒了數不盡的動人故事。一個個主角,一代代人傑,都在時光長河裏湮滅,強如天皇,最後也隻是時光長河裏的流沙。
此時三道神妙絕倫的氣息,循着時光長河而上,終于到了萬載之前。
時光的壁壘,雖然搖搖欲墜,但依舊将萬載前和萬載後的歲月隔開,使曆史出現斷層。
但這三道神妙的氣息,像是烈日橫空般,竟将時光壁壘融化。
在不遠處,過去八位道主的道影正在跟一個氣質虛無的沈煉不斷鬥法。确切的說這個沈煉在不斷被滅殺,又不斷重生。
因爲他合了太虛之道,本就是虛空,近乎于無,運使無中生有的手段,才不斷重生,不至于徹底湮滅。
當然在他身周還有兩道神異的氣息,對八位道主留影造成幹擾,使沈煉輕松了一點,有時間在被轟殺後,還能複活。
這時候兩道神異的氣息,突然開始震動。
另外打破時光壁壘的三道神妙氣息同時上前,五種迥異的神妙氣息交融,開始顯現出一團神秘莫測的雲氣,從一無所有,到星光燦爛。那是宇宙開辟的五個階段,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的輪流演化,莫名之力漸漸迸發,竟然将八位道主的道影暫時在時光長河裏隔開。
沈煉含笑而立,輕聲道:“無極太虛氣中理,太極太虛理中氣。”
最後沈煉雙手高舉,将先天五太融合的氣息托着,像是将一個宇宙承載着。那樣沒法言語的力量,至高,至大,漸漸開始沖擊時光長河。
沈煉猛地将托舉的氣息往時光長河一沉,時光長河湧起驚天的浪花,淹沒了一切。
悠悠萬古,如同長夜,再無一點光芒。
而八位道主的道影,神情淡漠,波瀾不驚,漸漸沉入黑暗的長河裏,任浪花拍打,不露形色。
一道高高在上的深沉哀鳴,滌蕩在時光長河裏,将長河的黑暗驅除。
随後道主的道影也消失不見。
困擾沈煉的道劫已然終結,但這并不是結束。
正當玄都等人驚疑沈煉的消失時,人間的天空下起陣陣血雨,落在地上,又什麽都沒有。
怪異的情景,持續了足足一刻鍾。
魔界之中,棄伸出潔白的手掌,血雨落在她柔軟的掌心上,跟着化爲輕煙,袅袅無痕。一聲似遠似近的輕歎,突然出現,“這便是蒼天之血呢,棄。”
不知何時,魔神彼列,正抱着膝蓋,蹲在魔宮的飛檐上。
…………
天清氣朗,草長莺飛。沈煉踩着柔軟清新的泥土,感受到勃勃生機。這個地方他很熟悉,面前正是青玄道宗的五峰之首——太乙峰。
從山上下來一位年輕的道人,本來普通的容貌,因生了一對利劍般的眸子,顯得神采照人。
沈煉看破年輕道人的皮相,可見一股澎湃的劍意,收斂在年輕道人的祖竅中,如星辰之輝,有種萬古不磨的味道。
“小道元清,奉道主之命,請客人上山。”年輕道人不卑不吭,對沈煉作了一個稽首。
他來太乙峰不過三年而已,但深得在此講道的太乙道主信重。許多雜事,都交給他處理。
三年時光,也讓他意識到太乙道主是跟佛陀一樣,象征着修行的盡頭。
故而這三年,雖然太乙峰來過許多仙佛神聖,但從無一人,能讓太乙道主當做客人對待,還要請他上山。
也有年長的道人對他說過,不是道主驕矜,而是旁人受不起道主的禮敬。
因此元清對面前的青年生出濃厚的好奇。
沈煉在元清作揖之前,便一步走到了他身邊,悠然道:“上山吧。”
語調平淡的三個字,似有一種魔力,讓元清暫時放棄思考,渾渾噩噩,引着沈煉踏着幽深的小徑,終于到了一塊廣闊方正的岩石上。
岩石上早有許多道人,或坐或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這裏已經很高了,雲煙直接在道人們的身周飄揚,有時候還可以看見某個道人的廣袖,飄動白煙,真是超然出塵。
元清引着沈煉到了這裏,并未驚起旁人注意。
似是他們早習慣了有陌生人前來。
同時這裏也時常有人離去。
元清終于回過神來,心想自己如何恍惚了,他不急細想,對沈煉道:“離道主開講還有段時間,客人請稍等。”
沈煉點頭,自顧自尋了一個地方坐下。
不過元清看到沈煉坐的地方,欲言又止。
因爲沈煉所坐之處,已經很靠前了,幾乎跟道主平日裏講道的位置,可以面對面。
道主眼中,實際并無尊卑。
但坐得這麽近,将會在道主開講時,受到大道法意的沖擊。
那等級的玄音,聽說連大羅仙人,都沒法承受。
上次來聽講的鎮元子大仙,坐的位置,都要比沈煉如今的位置遠一點。
元清心想,是不是要去提醒他一下。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便有人先說了,“新來的朋友,還請你坐到我們這邊來。”
沈煉似乎沒聽到一般,閉目不言。
元清認得說話之人,那是月前才上山的修士,一身殺戮血氣,在一衆聽道的人中,極是醒目。
但他在山上,倒是從不放肆,待人說話也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