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劍意就蘊藏在無盡歸墟中,像是一陣風,似有似無,極輕極淡。換做旁人,未必就能注意到。
沈煉循着靈覺,跨越不知多遙遠的距離,方才看到一個國度。
這個國家的建築,都是人族的樣式,但十分高大,随便一個房屋,都有數十萬丈高,何止是巨人國度。
但現在這裏成了空國,一個人煙都沒有。
沈煉到了一處無比高聳的摩崖,那裏有個石刻,上面寫着:
列禦寇乘風于此。
劍意就是從這裏發出的。
列禦寇就是諸子中的列子,很是了得的人物。
沈煉從石刻上感受到列子一生的道悟,實是如風一般,無迹可尋。
這個巨人國度,或許曾經承載着一個偉大的文明,現今都随風逝去。那列禦寇到此時,應當有感于斯,留下石刻。
故而沈煉從中,還感受到淡淡惆怅。
若是換做其他修行者,到了這裏,見了石刻,或許算是得了天大造化,能從石刻中悟出絕世劍意,從此逆天改命,成爲一代劍尊。但對于沈煉來說,除了驚奇外,确實沒什麽用處。
他笑了笑,自己成就至此,依舊有些俗心,倒是挺不錯的。
不過既然來了這裏,自當留下一點東西,沈煉在石壁上抽劍劃出一道痕迹,平淡樸質,實際上裏面蘊藏着破解列子劍意的妙谛。
他這是想起從前看過的武俠故事,生出惡趣味,若後人來此,隻見列子的石刻,不見他這一筆,練成絕世劍術後,恐怕要被其他領悟這一筆的人死死克制。
當然這種事的發生,需要機緣巧合。
可沈煉心念一起,這種巧合的發生,将是水到渠成的未來。
一念而天地應,神遊則萬物從。
神之又神,妙之又妙,絕非外人可以理解。
沈煉再回頭看那巨人國度,神通自動,心頭就知根底了,原來這裏是少昊統治的一個古老國度之一,裏面住着巨人,在某一天少昊驅使了所有的巨人去做一件事,于是這裏就荒廢下來。
至于是什麽事,從姮娥的話,他自然有了線索,從而推算出更多的真相。
興許太昊和少昊正在歸墟某個秘密時空中,但沈煉還是不打算追根究底,畢竟若是有沖突,那也是将來的事,那就将來再說。
他遊興盡了,便再回清水天。
沈煉不是第一次來清水天,卻清楚此次過後,将來怕是不會再來了。
還是那處寒潭,清水在池邊等着她。
她此刻玉足裸露,小腿擱在水面上,光潔明豔,比諸過去,多了一股風情。像是鄰家少女初長成,終于識人面。
動人的清眸,正自瞧着沈煉,十分柔和。
沈煉心情卻不好,這大概是清水最後的人性流露了。
他輕語道:“其實求道,未必定要無情。”
清水微笑道:“也不一定要有情。”
沈煉默然,他再勸就顯得虛僞,何況他本可以不去取兩盞燈。
現在三盞燈都飄在水池上,很有些莫名的魅力,散發的迷蒙燈輝,讓現在的場景,總有種說不透的神秘。
清水繼續道:“沈煉我問你一個問題,顧采薇、朝小雨還有紫玲,誰在你的心裏份量最輕?”
沈煉苦笑道:“我似乎忘了你還是一個女人。”
清水捋了捋自己的一縷長發,随意搭在耳邊,鬓發似一條流瀑。
她道:“你是覺得天下的女子都有八卦好奇的心麽。”不待沈煉回答,清水接着道:“的确是這樣的。”
“我現在倒覺得,不如不來你這裏。”沈煉雖然這樣說,卻自然地坐到清水旁邊,兩人肩并肩,氣息洽和。
清水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沈煉道:“倒也不難,到我這一步,實是可以說除我之外,皆是外物,故而該回答你,她們都是一般無二的分量。但我這個人偏偏就有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總覺得自己與衆不同。”
清水偏過頭,道:“确實不同,因爲你有時候挺傻的。”
沈煉坦然受了清水的挖苦,他當然知道清水是指他遵守承諾取來八景宮燈和玉虛宮燈。這确實是一件傻事,故而他沒法反駁。
他回道:“确實沒有完美的人,你看太乙道主不一樣在你眼中優缺點麽。其實不是因爲不存在完美的人和物,隻是我們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你問師姐、師祖還有小雨誰對我來說份量更輕,無非覺得我沈煉到底有沒有常人之情。說實話,我初見師祖在幽河邊上,驚鴻一瞥,當時心頭渺然,确實有份莫名的悸動。
後來師姐照顧我修行十多年,日積月累,于我道心未堅中着實留有痕迹。故而我在人間回歸時,終歸能在一開始就記着她。
至于小雨,最開始我是有些厭惡,在經曆許多後,不知不覺就有些相忘于江湖的味道了。
你說到底孰輕孰重,不過是問我如何取舍。
我也不怕告訴你,等我成了道主,哪怕她們萬劫成灰,我也要将她們救回來。
在這一點上,我實是隻取不舍。”
清水眸子裏生出笑意,她道:“隻怕你超脫後,就不是這份心境了。”
沈煉道:“可我現在确實如此想的。”
清水又道:“既然如此,那麽青玄的人呢,陳劍眉、張若虛呢,你也要救回來?”
沈煉道:“是的。”
清水幽幽道:“你确實有點讓我意外,不過我告述你,道主确實有随心所欲的能耐。可心欲之生,本就依托世間。若宇宙不存,自無随心所欲的說法。”
沈煉明白清水的意思,道主所謂的無所不能,建立在“有”的情況下。那就是天地萬物存在,才有道主施展能的基礎。
若是宇宙寂滅,自是無從談起其他。
當然他們仍在世間,縱使了解再多,也是不明白道主的全部,隻能一點點推測一些道主的特征,甚至去獲得一些道主特征。
沈煉道:“我想做的事,隻會去想如何做到,而不是去想如何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