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些未幹的血迹,落在他露出的上半身,好似一副副玄微深奧的大道圖案,诠釋宇宙大道,無窮妙理。
隻是一眨眼,沈煉便又着上了青衫,好似天上輕柔的雲,春天淡淡的風,說不出的意态閑适。
太陰仙子終于松下了一口氣。
沈煉繼續往前行了七步,随後天地間響起了鼓聲,整個星空都開始顫抖,而這處無比堅實的大地,裂開了一條條縫隙,那種壯闊,就像是天地開辟,激蕩的地火風雷,既可以摧毀一切,又是象征着一切新生前的大破滅。
無數道法則本源在裂縫裏湧出,使人既期待向往,又恐怖畏懼。
沈煉終于看到了引起劇變的事物,那是一面漁鼓。
誅仙劍陣、漁鼓、紫電錘、穿心鎖以及随上清道主證道的青萍劍,都是上清道主聞名世間的器物,除了誅仙劍陣,其它每一樣或許都不算宇宙中最無敵的至寶,可是由道主催動,那就是無敵。
漁鼓上有許多連沈煉都一時間難以理解的符文,催發出的力量,就像是真正的道主出手,可以橫掃諸天一切。而沈煉此時雙手締結了一道心印,淡青色的結界出現在他面前,正好擋住了漁鼓的威能。
那漁鼓就憑虛挂在星空裏,仿佛自過去就存在,永恒到不可預知的未來。
無始無終的滔天偉力,不斷沖擊沈煉布下的結界。青光閃爍,好多次結界都像是要立即破碎了,可是始終屹立在沈煉面前,像是一堵永不會倒下的牆。
沈煉輕輕拭去嘴角還殘留的血迹,朝着漁鼓淡淡道:“這次你還能讓我絕望麽。”
他本來受了極爲嚴重的傷勢,可是仿佛刹那不到,就又恢複了精氣神最巅峰的狀态,同時那股迫得他七竅流血的殺機,此時也不起作用了。
漁鼓繼續響起,驚天動地,裏面還有幽玄不可測度的大道真音。
随後恐怖至極的道主威能,将結界無情粉碎,乃至于沈煉周圍的一切時光,一切空間,都化爲了虛無,像是無何有之鄉那樣。
太陰仙子眼中所見,隻是無邊無際的茫然,看不見漁鼓,看不見沈煉。她根本不知道沈煉的具體情形。
而沈煉好似踏在流水,好似四面八方都是一條河的支流,無窮無盡,嘩啦啦作響,根本不知道最終流向。随處往一個方向看去,居然都可以窺見他自己。
可是每一個他自己,都不盡是他的現在經曆的人生,可能從前随意做下了某個不一樣的決定,便有了一段新的人生在演繹。
那無數的人生,便是無數的命運支流,既相互交叉,又互相别離,根本不知道最終将會走到哪裏,又或者終将流到盡頭,歸于虛無。
甚至他看到了代表現在自己的那條支流,裏面他一生的過往都在,他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乎隻要這條河流發生改變,就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影響。
或者随意撥弄其餘支流,經過精心設計,都可能再造化出一個跟他現在類似的自己來。
他絕非命運的唯一,隻是現在的他比任何一個自己都要出色,可這還不夠,因爲他還身處世間。
但是現在的他卻有一個極特别的地方,隻要他心念一動,就可以投身任何一條支流,經曆一段不同的人生。那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他可能直接到了開頭,也可能直接去了結尾。
種種錯雜的感覺交彙心頭,讓他有刹那恍惚。
随即道心生出智慧劍,将心頭的恍惚斬滅,目光悠悠穿過無數河水,終于看到一個特别的身影。
那是一尊寂寞虛無的神祇,即使萬古不朽,永恒不滅,都難以形容他的神韻。
沈煉踏過重重河水,浮光掠影,終于到了他面前。
漁鼓就在他身前懸挂着,發出靜幽幽的光,教人不禁毛骨悚然。
神祇自然是靈寶天尊,亦是上清道主,他的面目應該是很年輕的,但沈煉隻能看到,卻不能記住具體。
沈煉輕聲道:“又見面了。”
“我們見了幾次?”上清道主負手問道,他的話語并不冷,卻仿佛一瞬間凍絕了時光和命運。
沈煉先是皺眉,又輕輕舒展眉頭,輕松自然道:“這是第二次。”
面對古今以來,都隻有八位的,無上超脫的道主之一,沈煉的輕松,幾乎讓任何人都沒法理解,偏偏他自己是如此理所當然。
上清道主淡淡道:“你是第一個走到通天河盡頭的,但你還要繼續走,走到命運的盡頭,走到時光的終點,見到一切的消亡,最終才能見到真正的我,你明白麽。”
沈煉笑道:“那是道主的路,不是沈煉的路。”
上清道主道:“那是衆生的路。”
沈煉仿佛從上清道主淡然的話語裏聽出了一絲笑意。
來不及體會,上清道主身上就湧出一股橫掃古今的氣息,那是真正的睥睨萬物,玩弄時光命運的大神通,大手段将要施展的征兆。
沈煉在此刻終于燃起了熊熊鬥志,這是他期盼的,沒有驚慌,沒有顫抖,好似爲此刻早已練習了千遍萬遍,到現在已然是本能一樣的從容。
他身上冒出三百六十五道光芒,每一處光芒都是一處竅穴,對應周天星鬥。
而每道光芒深處,都是一股可以斬斷時光的劍意,幽幽而存,自古不息,無終無始,無情無我。
待到這些光芒交彙,産生了一場大爆炸,随即出現的是更燦然的芒,注入沈煉體内。
如果有見識匪淺的大能在此,就能認出沈煉如今施展的神通,竟然包含了天帝的渾天不滅體的道意,并且更加完美。
那是一種不可摧毀,沒有任何劫難可以順壞的絕世道體,乃是這個宇宙開辟以來,最完美的軀體之一,用任何美好的詞彙加在沈煉身上,都不會顯得過。
此刻他就是命運的寵兒,永恒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