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小雨走到他身邊,一同看着遠處的海平面。幽冥血海是平的,故而直接沿着海平面望過去,能看到很遠很遠,而血海廣大,根本看不到盡頭。
兩人的元神都極爲強大,可是神念亦不能将血海盡數覆蓋,因爲他們的神念侵入血海,就會受到極大的幹擾。血海中的穢氣,也會幹擾他們澄澈的道心,就如同凡人進了糞池一樣。
縱然他們的境界,早已勘破外相,可還是選擇收回了神念。
“血海無涯,要從哪裏去找尋太乙神劍劍經呢?”朝小雨輕言細語,蹙着眉頭在思索。
沈煉取出了元屠劍,此劍一出現,就發出暢快的劍鳴,旋即如同神龍一樣鑽進血海裏,卷起滔天血浪,最後一陣陣血雨澆到彼岸花上。
朝小雨笑了笑,将阿鼻殺劍放出來,說道:“你要不去玩一會。”
阿鼻殺劍寂然不動,顯得十分冷冽,對在血海中戲耍,半點興趣也欠奉。
過了一會,海面分開一條水道,元屠化成一條絲帶,綁着一個面容醜陋的異類。他四肢倒是跟人差不多,可是面容醜陋恐怖,皮膚是猩紅色的。
這個異類嘴裏支支吾吾,說着很罕見的語言。隻是到了他們這一步,語言不會是溝通的障礙。很快朝小雨就知道了,這異類是修羅。
修羅對上了沈煉的眸子,随後腦袋一沉,意識恍惚起來,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将它一生中大大小小事情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演繹出來,并且沒有漏掉任何細節。
最後它從夢中醒來,突然流下淚水,因爲它體會到了人生如露亦如電的感覺,生出一種徹悟。
元屠飛回沈煉手上,修羅對着沈煉匍匐一拜,然後一瘸一拐走出海岸。
朝小雨道:“你這黃粱一夢的神通,很好玩啊,你教教我。”
沈煉微笑道:“不值得一提,你想學,我有空教你就是。”
朝小雨輕輕颔首,又道:“你剛才看了它一生,有什麽發現。”
沈煉道:“修羅族是個奇特的種族,它們天生就壽元很長,并且有神通,還可以不斷修煉,變得更加強大,這比阿羅诃創造的天使,更要完美一些,而且它們中也分男女,男的修羅十分醜陋,而女修羅個個貌美如天女。這附近的海域,便是修羅族的一個部落聚集地。它們的首領是個女修羅,喚作玉羅刹。”
朝小雨道:“這個玉羅刹有什麽特别之處?”
沈煉道:“玉羅刹是個被遺棄的修羅族,在她嬰兒時代就被這個部落的人撿回來,她小時候沒有任何神通,常常被人欺負,後來突然學會了雷法,要知道修羅族的人,在血海裏長大,神通都十分陰穢,故而很容易被雷法克制,漸漸地玉羅刹就成了這個部落最強大的修羅,到了現在她甚至成了整個幽冥血海西海岸最強大的部落之主。”
朝小雨道:“看來她得了奇遇,莫非是跟太乙道主的道統有關,可是你如何看出來的?”
沈煉道:“不錯,我從剛才那隻修羅裏的記憶中瞧見,那玉羅刹修行的雷法,應該是神宵真法。”
“這不是青玄的道訣,怎麽會被她學會?”朝小雨早已探聽清楚,青玄的道統已經湮滅,至于長生觀和殺生觀,隻能算跟青玄頗有淵源,算不了真傳了。
沈煉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朝小雨又道:“你怎麽認得神宵真法?”
沈煉悠悠道:“自從我在青霞山貫通過去以來,許多過去的記憶就漸漸浮現了。”
他沒有說完具體的情景,現在就像是一塊磁鐵,而那些記憶就像是磁粉,在時光長河裏的角落裏出現,最後流到他身上。這些記憶還很破碎,不足以讓他了解萬年前真相,而且他隐約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
此時此刻,正在八景宮修行的玄都突然“咦”了一聲,他神目穿透時光屏障,發現那橫在時光長河上,幾乎不滅的劍氣,氣息開始衰弱了。
而玄都看不見的時光長河深處,一尊巨大的法相正在冉冉升起,看不清面目,周身卻有隐隐綽綽的佛光,将侵襲過來的時光湮滅掉,保持自身的超然。
羅摩立身在山頂上,背後是沙羅雙樹。這兩株古樹,右邊的代表生命,左邊的代表智慧,而且它們也是羅摩的道果。
這也證明他還做不到如佛陀那樣,抛棄了智慧,抛棄了将要歸于塵土的生命,找到永恒不滅的道。其實此事還透出佛本是道的本質,因爲道家的精義正是有“絕聖棄智”一說,暗自同其有異曲同工之妙,何況道家的前賢莊周還有“忘形”的說法,俱跟這番道理吻合。
羅摩的目光如流水一樣清澈,眼中浮現出一尊法相出來,他低聲歎息着,卻充滿無可奈何。
沈煉并不清楚時光長河裏發生的事,他所見者,唯有當下。
元屠變作一葉扁舟,載着朝小雨和沈煉浮沉随浪,乘着一陣東風,到了深處的血海裏。血海上很難見到島嶼,連礁石都很少。
當然暗礁并非沒有,而且這些暗礁經過無數歲月血海水的沖刷,并且不被腐蝕掉,早就成了血玉一樣的靈材,堅韌的不可思議,就算道人的飛劍,都休想将這些暗礁劃出一星半點的痕迹。
随着扁舟越去越遠,暗礁就漸漸多了,沈煉忽然頓住小舟,眺望遠處,那邊的暗礁密密麻麻,像是天上星辰一樣。
而且每一點的暗礁,位置都十分巧妙。
朝小雨道:“這是一處陣法。”
沈煉點頭道:“這些暗礁的擺放,深谙紫微鬥數的玄微,做下這陣法的人,必然也是精通推演之道,如果是那位玉羅刹布置的,可見她還有不錯的才學。”
這陣法就算許多修煉數千年乃至于上萬年的仙佛都破解不開,但落在沈煉口中,也僅是不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