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比那年打碎山崖現出佛壁的道人和仙童還要可怕一點。
沈煉道:“你以後就到我那裏做個火頭工。”
黑袍僧人本以爲沈煉要替天行道,數落他的罪行,然後懲戒他一番,沒想到沈煉沒有長篇大論,占據道義的制高點來批評他,而是直接要讓他當他那裏的火頭工。沈煉的話固然霸道了點,可黑袍僧人反而甘之如饴,畢竟他本質是妖靈,服從強者的觀念,生來就有。
他忙下跪道:“見過老爺。”說完後,還結了一個心印,朝沈煉飄去。
這心印裏有他的魂識,沈煉得了可以掌握他一舉一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他的生死。
沈煉沒有矯情,淡然收下。
他道:“你可有名字。”
黑袍僧人道:“小人沒名字。”
“那我替你取一個。”沈煉沉吟道。
黑袍僧人道:“還請老爺賜名。”
沈煉道:“佛家講正覺,天魔講順心,你佛魔兼修,就叫覺心。”
黑袍僧人自無反駁,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
沈煉收下覺心做手下,依舊神色平淡。
覺心怕沈煉對他有所不滿,說道:“那卷天魔經我不知道在哪,但小的得他傳法,記得不少天魔經的内容,現在就說與老爺聽。”
沈煉搖頭道:“你無須對我說,天魔法我比你更了解。”
隻見他攤開手掌,鑽出一條毛毛蟲,随後長大,吐絲結繭,最後一隻蝴蝶破繭而出,翩然飛出沈煉手掌,來到覺心面前。
覺心伸手要去做,還未抓住,蝴蝶就好似風沙一樣消散。
覺心這才明白,那蝴蝶隻是幻象,偏偏他一點都察覺不處。終于信服老爺在天魔法的造詣,遠非他可以比拟。
因爲他認識到那沈煉化蝶的手段,道意是跟天魔法如出一轍的。
他抓着光秃秃的腦袋,說道:“讓老爺見笑了。”
沈煉道:“我既然出來了,正好去辦一件别人委托的事,你就跟我一起去。”
覺心點點頭,随即想到佛壁的事,說道:“老爺,這佛壁很不尋常,你要不将它收走。”
沈煉道:“它本就在這裏,我帶它走做什麽。”
覺心聽後,心頭湧出一股說不出的玄妙。是啊,佛壁本就在這裏,帶走幹什麽,若帶到其他地方,亦是要找地方安置的,未必就勝過呆在此處。
佛壁在這裏不知多久,早就跟此山不分彼此了,帶走了不會更好。
而他呢,生長于此,按理說也該當一直呆在這,隻是他不甘寂寞,化出魔念遊走天地,方才招來沈煉,故而今日才會離去。
說起來,今日果,便是昔日因。
覺心于是愈發敬畏沈煉,不單是因爲沈煉的強大,更是因爲沈煉随口展現的仙家玄妙。
而沈煉究竟是否說話時,存了玄妙心思。
那肯定是沒有的,可是落在覺心耳中,他理解出玄妙來,難道就是錯的,這當然沒錯。
此便是無意成法,無迹可尋,若是沈煉着意爲之,反是下乘。
佛壁自然是極好的,沈煉卻無心收取,因爲見寶物便想占據,而不思考其對自己是否有用,終歸會欲壑難填,最終害人害己。
沈煉就帶着覺心下了山,沒有直接回醉也不歸樓,而是往土地公說的家裏而去。
他沒有刻意施法,遨遊天地,而是準備一路上走過去。
爲何沈煉不施展仙法,卻一定要走,這其中并無什麽高深莫測之意,隻是他沒有關于自己到醉也不歸樓之前的記憶,現在就如一場新生,因此想要到别處走走。
仙人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确然是不假的,可是能知和見證又是兩回事,道理知道和做到亦有所不同。
而且沈煉想用凡人的視角,體會一下出行的感覺。
之所以會如此,卻是因爲他實實在在動了凡心,這一點源自顧微微。
仙人生出凡心,并不是好事,可沈煉沒有抗拒,隻是他終歸是仙人,雖然動了凡心,到底和凡人差别很大,若要刻意做個凡人亦是不可取的,所以他選擇像個普通人那樣出遊。
這像是在演戲,看起來是假的,可戲中演員的投入卻是真的。
兩人走得很慢,過了兩天才見到一處寬廣的大河,阻斷了去路。
前面立着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面寫着兩行字:此河三千裏,盡處可通幽。
除此之外,下面還有小字寫的話。
原來此河是一條兇河,無論是什麽船隻,到了河中,都會發生意外沉沒,從而舟毀人亡,自然那些渡河人也被送入黃泉。
沈煉遠遠望去,這河面茫然,沒有一隻船,可見石碑确然沒有作假。
隻是不知是全河段如此,還是這一段河流有問題。
覺心道:“老爺,這河既然有古怪,要不咱們試試。”
沈煉笑道:“你去做個竹筏,我們看看河裏面有什麽古怪。”
覺心嘿然應允,不說他并非凡人,便是他現在身高體壯的樣子,要砍竹子,編竹筏,也是手到擒來之事。
過了一會,覺心就扛着三根翠竹回來。
他以手作刀,削盡枝葉,留下光秃秃的竹身,又尋來樹皮,搓成繩子,将竹筏編織成功,正要推倒河中,就聽到一人說話,“年輕人,可不要去渡河。”
一個老人拄着拐杖,從遠處喊話。
覺心看了看沈煉,隻見沈煉點了點頭。
他就不急着将竹筏推進河裏,老人走近,有些氣喘,可見隻是個普通老人。他道:“你們沒看見石碑麽,這河過不得。”
覺心咧嘴笑道:“我正是看了石碑才要過河。”
老人雙手撐着拐杖,道:“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有點能耐,就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最近一年來,有多少人不信邪,被這河吞了進去。”
沈煉道:“一共有三百六十位,正是周天之數。”
老人聽到後,仿佛見鬼一樣,看着沈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