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婧是知道宋青衣的,明白他是沈煉早年的朋友後,便對他很恭敬,也時常找宋青衣詢問沈煉過去的事。
宋青衣和姒婧談論沈煉時,自然發現了姒婧對沈煉的不同,就如以前七秀對沈煉一樣。隻是七秀早已不在了,她終歸沒能再見到沈煉。
七秀是生是死,宋青衣也不明了,但他覺得七秀内心裏可能一直遺憾着。她不是一個可以勇敢表達情意的人,這跟修爲無關,隻在于自己的選擇。有些話說出來,和不說出來,跟人性情有關。
宋青衣也是,因此他看向姒婧每多憐惜。
姒婧也察覺到了,所以後來就很少見他。或許也是因爲宋青衣說完了沈煉的事,姒婧便沒什麽可以跟他交流的了。
宋青衣活了很久,他知道這或許是個誤會,因爲他對姒婧的憐惜,僅是憐惜,絕無其他的心思。
從一月前,有莘就出現了一股莫名的氣息,宋青衣起初以爲是姒婧修行所緻,但後來他發現不是,有莘國的王宮多了一批人,取代了王宮原本的侍衛。這些人氣息上跟姒婧有些相似,原來他們都是姒婧的族人,有扈氏雷家的人,夏國的大貴族血脈。
宋青衣偷偷見過姒婧,她沒有事,因此心中雖有些詫異,到底沒有節外生枝。
但今天頗有些反常,因爲有莘的王宮裏有暖氣生出,所以那些花兒紛紛開放了,綠草成茵,老樹抽芽。
這股暖氣并非醇和的陽氣,反而有些熾烈,所以王宮的春天沒有持續多久,變成了酷暑。
宋青衣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準備去王宮,他一路進去,暢通無阻,見到了姒婧。
不知是否生出了錯覺,宋青衣覺得姒婧比過去美了一些,他心底無私,也沒有避開她的容光。
姒婧道:“青衣前輩有什麽事?”
宋青衣道:“王宮裏的天氣很奇怪,我怕國主發生了意外,便前來看看。”
“青衣前輩現在應該知道我沒有事,所以不必擔憂了吧。”姒婧清澈的眼眸對着宋青衣,不知是否生出了錯覺,宋青衣看到她眼睛裏似有電光閃動。
他道:“國主的雷法比過去更厲害了吧。”
姒婧道:“有麽。”
宋青衣現在看向她的眼眸,現在光華不現,隻是眼睛上有一層晶瑩溫潤覆蓋,表明她絕不尋常。他道:“有。”
姒婧道:“青衣前輩的眼力很高明,最近我确實有些進步,現在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宋青衣深深打量了姒婧一眼,然後道:“那我先走了,國主保重。”
他轉身朝殿外走去,此時姒婧手掐法訣,身前爆出電光,很快如瀑布一樣往宋青衣身後攻去。
然後半途中,電光撞到虛空,現出一個長着風雷翅的怪人。顯然姒婧不是沖着宋青衣去的,如果她不動手,那個怪人便要偷襲宋青衣。
此時雷婧所在的王座,出現一道道雷電法則編織出來的鎖鏈,将她徹底綁住。整個人臉色變得蒼白,很是痛苦。
宋青衣已經轉身,沉聲道:“你是誰?”
長着風雷翅的怪人,随着翅膀開合,風雷聲響徹大殿,他冷漠地瞧着宋青衣,隻是不語。
姒婧在雷電法則的鎖鏈中,一字一頓道:“他是雷神,也是我的祖先。”
宋青衣歎口氣道:“既然這位雷神要對我動手,你何必攔着,看到你受苦,我很對不住沈兄。”
姒婧輕聲道:“你是先生的朋友,我不能讓他們害了你。”
宋青衣微笑道:“沈煉既然讓我來這裏,就是爲了保護你,可不是要我被你保護。”
他手中多了一支筆,筆尖晶瑩似鑽石,上面充滿人道文明之氣,似能書寫春秋,厘定法則。
雷神見到這支筆時,不禁動容。
他見多識廣,看出這筆來曆不尋常,竟然讓他感覺到了絲絲危險。
接下來他的危險感覺,變成了恐懼,因爲不知何時大殿裏飄浮着一盞蓮燈。燈光可以帶來熱力,但他從頭到腳都充滿寒意。
澎湃的灼熱氣息出現,包裹住雷神,然後一陣迷煙冉冉升起,雷神徹底消失。
宋青衣略有些愕然,他本以爲接下來是一場苦鬥,結果對方這麽不争氣,竟被吓走了。
煙塵被一泓清光掃去,然後便有一人手持蓮燈走到了姒婧面前。
他俯身将蓮燈放在雷電法則所化的鎖鏈下,在燈火中,那些鎖鏈紛紛消融,姒婧再不受束縛。
她抱住對面的人,哭了一會。
沈煉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别哭了,不然會被笑話。”
姒婧有些羞澀,然後才擡首看向沈煉,許久沒見過先生了,她有些舍不得挪開目光。
宋青衣笑道:“你到得可真及時。”
沈煉對着宋青衣,說道:“辛苦你了,青衣。”
宋青衣道:“我也沒幫上忙,還讓國主吃了苦頭。”
姒婧道:“青衣前輩,其實也沒什麽苦頭,雷神他本不會害我的。”
沈煉道:“說說是怎麽回事吧。”
姒婧道:“雷神是我們有扈氏的祖先,也是大夏太祖姒文命的忠實臣子,他帶着我們雷家的人找到我,想讓我做大夏的新君,隻是我不肯答應。”
沈煉道:“你做夏國的新君也沒什麽不好,其實不用顧忌我的。”
姒婧搖頭道:“先生你知道的,我本就不喜歡做這些事,如果可能,我希望有那麽一天,可以躲在無名的深山裏,一直修煉下去。”
沈煉道:“傻孩子,這世間已經沒有淨土了,你說那雷神是姒文命的忠實臣子,或許隻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的身份沒那麽簡單。”
姒婧有些疑惑,道:“先生是什麽意思?”
沈煉撿起落在地上沒有被融化的一些鎖鏈碎屑,輕輕吹了口氣,碎屑慢慢如風沙散去,卻有一點盈盈道氣存下來,很是特别,讓人聯想到萬物初始,一切發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