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他甯可在黑暗中永受沉淪,都比得到希望之後再度感受絕望要好得多。
太陽星中,三足金烏時隐時現,道宮恍如神火構成,裏面絕無凡俗的物質可以流傳,漫布宮中的太陽真火,仿佛一絲一縷都已經成精。紅衣的婦好望向幽冥凡塵,眼中滿是崇拜,龐大的三足金烏隻是投向了一絲淡漠眼神,抵達幽冥,隻是在這過程中,太陽真火愈發茂盛了,好似要締結成一棵參天多枝的扶桑木。
幽冥内外,各有人将注意力放在此時此地的帝丘。
夏王立足應龍頭頂,面露決絕,低聲道:“你走吧。”
應龍低昂一聲,龍頭迎上那無盡隕石,一顆山嶽大小的隕石被他的犄角頂得粉碎,龍血灑出,顯出玄黃。
夏王狂笑,不再說什麽話讓應龍離開,今日至此,唯戰而已。隻可惜了這頭老龍,要陪他同生共死。
應龍擺尾,騰空而上,夏王魔刀再現,全身爆出~血光,一時間天地間都陷入狂駭不絕的雷鳴當中,魔氣滔滔不盡,将整個帝丘化爲無間地獄,恐怖蕭索,幽暗絕望。
紛紛飛落的隕石不曾有半分停滞,虛空好似一張紙,被任意撕扯塗鴉。
夏王慘烈至極的刀光,無懼任何山嶽般大小的隕石,刀出必有一塊隕石破碎,威力可怖到了極點。
而且越過重重隕石,他正向沈煉不斷靠近。
刀光在不斷激蕩的過程中,非但沒有止住勢頭,反而愈發高漲氣勢,如同遠古神魔再現。
夏王的強橫已經不拘于當世,更能後前古仙魔中的神話人物争鋒,元始天魔功的可怕,就此可見一斑。
沈煉心中極爲鄭重,他料想到了夏王的強橫,但低估了夏王瀕臨絕境爆發出的無上戰力。
但是面臨絕境的人,又何止是夏王。沈煉一言不發,雙手一合,漫天隕石頓時攪合在一處,好似一座天地橫壓下來,要将夏王打入九幽最深處,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無數道法則交織在沈煉身周,可以看到無數道韻如神龍般冒出,圍繞他身,法則演化,法力無邊。千般神通,無窮道術,并不停留,在夏王跟隕石做出最燦然撞擊的同時,将夏王和應龍侵沒。
大地在陸沉,蒼穹被撕裂,沈煉眉目凝重,置身狂亂的空間風暴當中。
隻是在他下方,那刀光竟然不曾滅絕,夏王的氣息依舊存在,元始天魔氣始終咆哮,表明沈煉的仙威,并未曾将夏王完全鎮壓。
應龍硬生生在隕石中鑿開一條路,走過其一生最燦爛的一程。龍身挺直,龍尾搖曳,好似它穿梭的不是天火隕石,不是仙術洪流,而是無邊無際的汪洋,任它恣意遊蕩。
夏王目中神光已經斂去,眼白已經消失,幽玄的神眸,更顯出他此刻的可怖。
他一生中任何時候,都不會比現在更強大了。
應龍在鑽出隕石後,便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機,龐大的龍軀定格在虛空,如果刹那即是永恒,它願意永生永世都停留在這一刻。
沈煉已經抛卻了任何别念,他的道心如同融入無何有之鄉,無上無下,無一切時空,無人無我,若鴻飛冥冥。
一柄殺劍出現,有如天河流轉不盡的道意,有黃泉般的蒼涼,更仿佛有時光流轉,陰陽演化。
一劍橫天百世空,千古霸業冥土中。
刀光跟劍光相遇,天上地下再無任何事物,能夠掩蓋劍光和刀光的輝芒,所以一切都成了陪襯。
夏王的刀光是絕境中迸發出的無上之刀,應龍也走完其一生最光輝的一程,縱有下一頭應龍,也不會再有它今日的璀璨和壯麗。
龍生天地,本如過客,但願夏王能留下,便是它此刻最後的心願。
龍目最後凝聚在刀光和劍光交彙處,它多麽渴望能看到刀光将一切掩蓋,隻是它還是沒等到那個時候,也永遠等不來那個時候。
應龍自此,神魂消散。
夏王全身俱是魔血,偉岸的魔軀開始破敗,隻是依舊屹立,好似千百世都不會倒。
劍光和刀光同時散去,天地間再無任何聲響,虛空的裂紋快速恢複,随着大地陸沉,無盡的九幽陰氣豁然湧~出,許多鬼神都得到了滋補,開始壯大,卻無一個敢放肆咆哮。
沈煉神容依舊從容,隻是一縷如墨長發,從耳畔飄下,如星輝般散去,表明他絕非毫發無損。
隻是無論是誰都可以看出,沈煉占據了絕對的上風,縱然夏王幾度爆發,加上應龍的舍身,都改變不了強弱之别。
暗中窺視的厲害人物,都不免苦澀,縱然早已清楚沈煉必定是幽冥中毫無争議的第一人,可這一刻真的到來時,依舊充滿不甘。
淩虛而立的沈煉,如同道尊佛祖那樣偉岸浩大,夏王手持魔刀,但一身狼狽,将他過往建立起的威名徹底破碎。
他再不是那個可以無敵當世的夏王,亦非夏族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王者,更非幽冥的霸主,隻是一個失敗的人。
沒有人願意失敗,夏王亦是最痛恨失敗的人。
可他不得不承認,跟沈煉間已經有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在修行的路上,他着實走得更遠,站的更高。
沈煉此前的殺劍,不比陳劍眉的無我劍更強,但是他已經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殺劍。
夏王決絕之刀,卻是燃燒了自己和應龍的一切,方才功成,他再無餘力能有第二刀,可是沈煉的從容,展示着他仍舊有第二劍,第三劍。
第二劍已經來了,夏王已經沒法反應,任由那一劍穿透他的胸膛,熱血灑下,一顆元始魔心從胸膛跳躍出來,意圖穿過層層空間消失無蹤。
但是一張擒拿一切的大手,告訴它絕無逃走的可能。
空間被徹底封禁,魔心落在大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流轉着無盡的元始魔氣,裏面更有一絲不絕不滅的元始魔念,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