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漓心頭蓦然一驚,好恐怖的法力。
她并不能察覺,鬥姆元君現如今就好似一個混洞,碧遊宮~内有無數看不見的影子紛紛鑽進她的身體,那是昔年萬仙的殘魂,如今都被她集聚一身。
沈煉已經很接近碧遊宮了,那裏雖然不再有萬仙來朝的氣勢,可是散發出的氣息依舊非同尋常,令他心頭多了一些肅穆。
靜姝望着碧遊宮道:“真想知道當初截教是如何了得,隻這碧遊宮裏殘餘的氣勢,都讓人心魄震動。”
沈煉道:“有點奇怪。”
“怎麽了?”靜姝說道。
沈煉默然一會,然後吹出一口氣,旋即成了龍卷風暴,能夠掃平前方一切障礙。那狂飙亦是毫無阻攔的沖進了碧遊宮,良久後便聽到一聲聲劇烈的爆炸。
靜姝道:“碧遊宮外竟然沒有任何禁制?”
“并非這麽簡單,我剛才那股狂飙,亦能通過不斷旋轉,吸納周遭的元氣,可到了裏面就忍不住四散去,才會發生這種爆炸。”沈煉低聲道。
靜姝很快明白沈煉的意思,她道:“都到了這裏,明知是陷阱也要進去的。”
她并不畏懼,一步就到了碧遊宮正殿之外,很快她就明白了異常的來源,那就是自她到了這裏後,周遭再也抽取不到一絲元氣,現今她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能獲取外界元氣的補充了。
這對剛經過九曲黃河陣劫難的她來說,絕非一個好消息。
突然靜姝就明白了此前那九曲黃河陣的意義所在,正是欲要借此消耗她們。
她回頭,沈煉并未踟蹰不前,而是同樣來到了碧遊宮外。
他擡首看着正殿上碧遊宮三個大字,一筆一劃皆是簡簡單單,并無任何道韻,更無任何變化,但無論是誰見到這三個字都永不能忘懷。
大道至簡,大道如天,在這三個字中表現得淋漓盡緻。
沈煉對碧遊宮是有感觸的,這源于自身的煉神之法,也源于一種情懷,無論如何,他對通天教主始終有種敬佩。
靜姝并無這種情懷,她的情懷多是來自鬥戰勝佛。
靜姝看向沈煉,道:“進去麽。”
沈煉沒有回答,而是一步步走向那殿下的台階。
“天台一萬八千丈。”裏面有人用着極爲淡漠飄渺的語氣吟出這一詩句,像極了夜晚無雲的天空,淡漠、清冷。
台階也一下子被拉長了,每一階足有一丈高,一共有一萬八千階。并且當靜姝也走上台階時,才發現這台階不止是走不完那麽簡單。
她第一步很輕松,到了第二步壓力就陡然增加一倍。
每上一個台階,壓力就是前一步的一倍,周而複始,似無窮盡。現在她還不能汲取外界的能量補益自身,因此每一步都在耗費自己的體力。
過了許久,她追近了沈煉,兩人隻差三個台階,而沈煉隻差一個台階就可以走到盡頭。
她現在每前進一步都很艱難了,那些壓力擠壓她的妖身,擠壓她的元神,連動一個念頭,都顯得有點奢侈。
沈煉亦同樣艱難,不過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邁動遲緩的步子,艱難走上碧遊宮下最後的台階。
台階有盡頭,人力也有盡頭。
沈煉已經到了盡頭。
但他沒有退縮半步,因爲這樣強大的神通根本不是鬥姆元君能布置下來的,那是通天教主留下的法禁。
那是一個驕傲的人,而沈煉心裏也有一份從來不曾表達的驕傲。
我學了你的法,卻不代表我永遠沒法超過你。
沈煉并非是在和鬥姆元君置氣,而是要真正去挑戰一次那位上清道主。他能清晰體會到九曲黃河陣煉成的仙身,在這恐怖的壓力下,竟然顯得脆弱起來。每一處細微的結構,都因爲壓力而開始撕扯,接近崩潰,他更沒法從周遭虛空汲取力量,來恢複法力。
元神之力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并得不到補充。
這非是任何高明的心靈修爲可以彌補的,通天教主這道法禁實實在在給他上了一課,什麽是絕對的力量。
沈煉聽到了仙身的爆響,他聽到了自己的法力忍不住沸騰,發出如江河咆哮一樣的聲音,他隻要後退一步,就可以極大緩解這樣的壓力。
可是他沒有放棄,依舊毫不遲疑踏上最後一步台階,登時又是一倍于前的壓力出現,他仙身所有的結構都崩潰了,整個人像是臨時用一堆齑粉湊起來的雕塑。
眉心的朱砂印記似風中的燈火,随時将要熄滅。
但那點流華,依舊堅持着散發自己的光芒,将沈煉的意識護住。
前面現出一個高大的神祗,他負手看向沈煉,一言不發。
沈煉首次在心海之外,見到這尊他觀想無數次的神祗。
他的眼神跟内心觀想的一樣,空無寂寞。
随後他擡起手,手中是一柄玉如意,向他的天靈蓋敲打下去。那柄玉如意好似能毀滅一切,沈煉如果不後退,甚至将迎接形神俱滅的結果。
這時候眉心那點朱砂脫飛而出,化爲一個小小的金鬥,迎接上了玉如意。那玉如意是如此堅不可摧,以至于小小的金鬥被敲了一下後就出現裂紋。
神祗并不容情,連續敲了三下,金鬥也破碎了,化爲地火水風,肆虐周遭一切。
金鬥對于沈煉而言意味着很多東西,甚至是他将來證道的根本,因爲那是一個由他親手打造的天地,而且還處于成長的狀态,沒有人能清楚那個天地最終能到什麽高度,會不會成爲另外一個大世界。
現如今一切的憧憬都可以宣告終止,原本新生的天地,在玉如意的敲擊下,隻能複歸地火水風。
沈煉首次有些感到沮喪和彷徨,差距就這麽大麽。肆虐的地火水風飄蕩在台階上,整個空間都要歸于一種混沌的狀态,沈煉的意識如一條小河裏的遊魚,在裏面受到洪流的沖擊,随時可能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