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再難尋回。
沈煉布下這個法陣絕非是爲了抵擋那個對他動殺機的人,隻是将自身的法意通過梅林,深深印刻在這座山上。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因爲沈煉居住在這座山,故而這座山無論如何都不會像過去那樣籍籍無名,如果沈煉離開,必然會有人來探索,弄得這裏烏煙瘴氣。
沈煉并不喜歡這種事,才會決意締結護山法陣。
無終氏的人不會想那麽多,因爲滿山俱是白梅,所以這座山有了最貼切的新名字——梅山。
如果此山白梅能存千百年,大約就不再會改名字了。
至于千百年後,因爲這些梅花,因爲沈煉,也定然會生出許多神話和傳說,那也會是極爲美好的故事,亦會作爲沈煉在神道上修行的資糧。
畢竟神因念念不忘,故有回響,故有神明。
即使身邊發生了許多奇妙的事情,無終氏的人也漸漸見怪不怪了。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梅山東面之外的百裏處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人正是逢。
他回到風後氏,将蓍草種下,同時閉關了一段時間,心靈進入一種定境。他是一位偉大的神射手,知道将自己的心态調至最輕松自然,方可以神箭一出,例不虛發。
沈煉是他一生刺殺目标中聲名最大的人,說實話,下定這決心後,他有一種不可抑制的激動,往常試過的焚香沐浴都沒有多大作用,隻靠着閉關,等到冰消雪融,春暖花開,方才使他平靜下來。
至于他決意在這一天來到梅山附近,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爲夏王和雲陽的最終決戰也要開始了。
如果雲陽勝了,自是一切休提,但如果雲陽敗了,逢又擊殺了大夏國師,将會在東夷獲得無與倫比的聲望,屆時衆心所歸,他将自然成爲東夷大多數人依附的目标,随之而來的氣運,甚至可以讓他成爲真正的“羿”。
如果逢成了逢羿,就算不能擊殺夏王,也足以威懾大夏其他所有人,屆時他将會成爲東夷大地真正的主宰,圓滿自己的心念,真正的‘飛龍在天’。
這種設想實在太有可能實現了,由不得逢不信任巫彭的占蔔結果。
所以無論沈煉有多麽可怕,已經成爲逢假想中的一大障礙,這一次大夏國師必須死在他手上,盡管他們之前沒有見過一面。
一百裏的距離,逢可以擔保連夏王都不能在這個距離發現他,而他能在這個距離動用他一直舍不得用的——‘滅日箭’。傳說中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神箭手‘大羿’曾用滅日箭射落九個太陽,當年的箭枝本有十支,逢手上這一支箭就是最後的一支‘滅日箭’。
如果不是爲了一擊必殺,逢絕舍不得将它取出來。
遠處梅山上的梅花随着悠揚的東風簌簌而落,即使百裏外,逢也能聞到一絲淡淡的梅香。
那種不同桃李混芳塵的孤逸,依稀讓逢把握住沈煉的性情。
他沒有辦法動用靈覺試探沈煉的真實位置,因爲這樣必定會驚動對方。
所以他在腦海裏勾勒出對方現在身處的環境,尋找其真實所在。
這是一種神而明之的靈應,也是他千錘百煉出來的一種神射之境,不見不聞,卻知其人。
梅林的景色早已盡收眼底,乃至于整座梅山都在他心念勾勒下具現,逢早已閉上了眼眸,沉浸在這奇妙的境地裏。
耳邊響起潺~潺的流水,那是山泉流下,聲音清冷,猶自帶着冰雪消融時殘留的冷冽,簌簌而落的梅花,有許多随着一縷山風飄進流水中,因爲無人得以至梅林,故而少了人氣,更顯得此處有種遺世獨立的仙趣。
還有一絲淡不可察的琴音夾雜在風聲水聲以及梅花落水聲中,此音可稱天籁,全然不見斧鑿。這讓逢想起他曾經到極北之地,幽都之山背後見到的那片海。那裏的海水不是黃泉水,但也不知道其水源自何處,自古靜寂,稱之爲‘冥’,因在北方,又稱北冥。
北冥之大,即使逢也沒有探索完畢,但他在北冥中見過一頭巨大的妖獸,其名爲鲲。
那一頭鲲有幾千裏大小,浮在海面就是一個巨大的島嶼,而它會發出一種奇怪的歌聲,并不是震天轟地,正如這琴音一樣,渾然天成,似在人心底傾述,又仿佛藏有大道玄音。
而他正是聽了一月鲲的天籁之聲後,才領會到天人交感,生生不息的妙谛,從而成爲風後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神箭手。
如今梅山上竟也有類似的天籁,不禁讓逢有些驚詫。況且梅山之上别無旁人,那麽琴音隻可能是沈煉發出來的,如果真是這樣,他對沈煉的評價隻能更高一層。
心思千轉百回,逢并沒有畏難而退,循着琴音上了山林。
梅山不是很高,但逢‘看’到前面有一片淡約的霧氣,好似高山上終年不散的煙雲,而琴音的源頭正在裏面。
隻是他終歸不是肉~眼凡胎,如今更處于一種奇妙的境界,自然能穿透迷霧,看到其中的真實。
同時在真實天地裏,他已經拿起了弓,搭上了滅日箭。
當他‘見’到沈煉的刹那,亦是滅日箭離弦之時。
一個撫琴的青年形象,清晰無漏地被逢看見,他坐在高崖邊,背後有一處洞府,上面寫着道種符文——‘青玄洞’。
旁邊趴着一隻黑虎,似乎在琴音下安詳地睡着。
當他‘看’到這一切時,青年亦直視他,幽幽道:“我等你許久了。”
逢心神一震,縱然他能料想任何突發的事,但絕想不到會是這樣一種情形,原本堅固的心靈登時出現縫隙。
同時他毫不猶疑地拉弓射箭,将那滅日箭決絕地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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