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婧憑虛馭空,清眸淡然,擡頭仰望那一卷星河,袍袖微微一動,手中多了一面素琴,琴弦繁複,琴身通幽,上面紋理斐然。
随即雷婧素手撥動琴弦,清音妙動,似風過松吟,金玉交響,寂無虛渺,觸動了天地法則。
那天空上一卷星河登即大發光芒,無數星輝直直往雷婧身上傾灑,化爲一條投映在雷婧身周的星河虛影,雷婧就立在星河之上,好似九天玄女。
旁人隻看到星河投映,纏繞雷婧周圍,唯有武丁才深深體會到他怕是面臨了此戰最爲艱難的險境。
他胸口隻感到一股鋪天蓋地的劍意,劍壓如同修羅血海那樣壯闊瑰麗,使他幾乎生出窒息的感覺。
雷婧的琴音不光是靈妙動人,實則是星河法則的具現,一經發動就有無上劍意侵襲,不斷破壞他天人交感的靈應。
那絕不是雷婧自身能領悟的絕世劍意,可事到如今想這些并無任何用處。
星河存在不知有多少年頭,彙聚起來既滔滔不絕,又洶湧澎湃,一發不可抑止,劍意過處,虛空好似被清掃一遍,容不下别的污垢。
那引動星河的妙音層層疊疊,似無休止,每音節擡高一階,武丁天人交感的靈應就被削弱一層。
隻過了三息,武丁掐動的印訣引來的玄鳥之力,就被削弱了三層。
對此他竟有些無奈,知道事到如今單憑境界已經難以同雷婧争鋒了。他雖然不以勝負萦懷,卻不想就此認輸,高聲道:“婧公子再接我一刀,無論結果如何,武丁甘拜下風。”
雷婧清寂的眼神瞧了他一眼,略微颔首,琴音放緩,算是應下了武丁的話,這一做派既表明她勝券在握,又展露出宗師級數胸襟風采,實是教人心折。
武丁得了應允,收回印訣,渾身須發張立,有沖霄而起的殺伐之氣,引動星鬥。
随後殺伐之氣終于成形,乃是一道鋒銳無匹的刀芒,亮過天上群星,一經出現,就懸空照耀四方,光芒之盛,令人幾乎不能眨眼。
他終歸是領悟出一些獨屬于自己的東西,不會被雷婧的天河劍意清掃,這也是武丁最後的反擊,此刀一出,他便再無餘力,故而才會說出甘拜下風那樣的話。
被逼到亡命一搏本就是輸了,畢竟比試分的是勝負而非生死。
雷婧周身環繞星河,連綿不絕,澎湃不止,那刀芒成形,就如離弦之箭,一刀斬來,若同天上未滿之月,墜入人間。
抽刀斷水!
綿延不止的星河虛影,在那武丁決絕的刀芒下,竟失去了生生不息的意境。原來武丁不愧是沈煉欽定的天賦絕高之人,刀法已然入道,刀芒一經發動,就鑽入星河縫隙之中,一舉功成。
這也是雷婧沉浸天河劍意時間太短的緣故,才會被武丁有機可趁。
可是武丁斬斷雷婧護體的星河虛影,并未使其有絲毫慌亂。
但暗中觀戰之人俱不由暗自驚呼,因爲雷婧也太淡定了,竟然絲毫動作都沒有,眼見得那無匹刀芒最終落在她身上。
武丁目光也閃過一絲呆滞,他盡管預料到無數可能發生的情形,也絕想不到雷婧會不做抵擋。
刀芒如期而至,劃破雷婧的身體,沒有預想中的血液四濺,亦無佳人的香消玉殒,隻看到虛空中多了兩截斷開的梧桐枝。
“李代桃僵之術。”武丁脫口而出,神情頗有些不可置信。
‘李代桃僵’正是玄門中極厲害的替身法門,他師父聞仲對他講解過,隻是以他師父之能也隻能自己使用,而不能将其銘刻在器物上,交給旁人使用。至于武丁更是施展不出來,隻能略有些印象。
李代桃僵的替身法已經非是幻術之流,其以假亂真甚至天仙中人一時不察都可能走眼。
武丁震驚不已,随後隻感到腰~腹異樣,原來一方絲巾纏在他腰~腹之上,輕輕一帶,就到了平實的土地裏,随後絲巾散開,武丁跌倒地上,隻看見前面玉人幽然立在東湖岸邊,平靜地注視着他,輕聲道:“你輸了。”
武丁略有些苦澀,畢竟他即使不将勝負放在心上,可真的輸了,還是有些不甘。
這時候雷婧沒有細細品味勝利者的喜悅,隻是往先生原先所在的方向望去,可那裏早已沒有先生的蹤迹了,她心内惆然,縱然赢了也頗有些不是滋味。
帝丘城千裏之外,有一隻浩浩蕩蕩的大軍,約有五萬之數,行軍整齊,精氣如狼煙彙聚,刺破蒼穹。這些軍士身上散發的血氣,個個都能讓鬼神辟易,尤其是道佛兩家修煉神魂之輩,若是未成元神,怕是在軍中,不出三日就得身死道消。
沈煉安居在一駕奢華的馬車裏,幾乎類似一個精緻的房間,飲用吃食應有盡有,馬車裏還點燃一截珍貴的定神香,缭繞靜室,使人提氣清神。
五萬大軍隻是夏國部分精銳,全都駐紮在離帝丘千裏之外的陽城,夏王征伐東夷并未從帝丘征調大軍,僅僅隻率領了陽城的軍隊。
足見夏王對自己武力自負,隻要有他在就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沈煉遵守約定,一起随軍出發,手上拿着一卷書,正是關龍子苦心孤詣編造出來的《連山》,這一次關龍子也随軍一起出發。
沈煉聚精會神地查看手中的《連山》,上面的東西他大都看得懂,但是連在一起,就顯得十分深意,仔細琢磨,跟太虛神策竟然有不少相通之處,隻不過《連山》上面的道理更爲深奧。
大黑虎這次很是得意,它可是随着老爺一起出征的,天馬沒有撈到這份待遇。沈煉既然是大夏的國師,享受自然是僅次于夏王的,因此馬車裏供奉着很多珍貴事物以及其餘的起居用品。
黑虎跟着沈煉,也享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