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聽完這一段話後,就看到對面屋宇,皚皚白雪上,有一點清光泛起漣漪,白雪上湛然開放一朵雪蓮,上面立着一位無比俊美的白衣和尚。
原來師叔的清吟是法,直接破了在這一旁偷聽的白衣僧的隐迹身形的秘術,對師叔滿是敬服,對來人又是戒懼。
她自忖自己劍道精深,也算靈覺高明了,事先竟然一點痕迹都沒有發現。就算此時白衣僧被師叔窺破行藏,她仔細回憶,也找不出半分不對勁,如果白衣僧要取她性命,當真在反手間了。
天下之大,她也算厲害的人物,沒想到北境中猶有如此可怕的僧人,怕是直追佛門八宗的禅主了。
白衣僧被窺破行藏,一點都不狼狽,風度翩然,雪立蓮華,怡然開口道:“衆生皆苦,仙佛都不能例外,學會忍耐,才有機會得登彼岸,見那靈山,所以沈施主之言,略有些偏頗了。”
沈煉道:“我聽說此去金寂國三千裏,有一座大雪山,上面立有一間燃燈寺,你就是從那裏來的?”
白衣僧微笑道:“敝寺之名,也能入沈施主之耳,可謂榮幸。”
沈煉淡淡道:“我本來也要去燃燈寺的。”
白衣僧凡的足下雪蓮不過三尺,可周身蕩起九層佛光,異香充滿虛空,熏得方雁影都要醉倒了。聽了沈煉的話後,他神色不變,而是輕聲道:“沈施主有東海之富,地位尊崇,世間少有人能及,若來敝寺,自當掃榻相迎。”
他溫文爾雅的回應,并沒有招來沈煉的軟言,隻見沈煉冷笑道:“我又何必跟你廢話,等到了燃燈寺,見你本體,再論道吧。”
他輕描淡寫間,揮出一拳,竟有無窮靈潮伴生,狂放的氣勁,凝練成一束,隔空朝白衣僧劈去,這一拳足以讓山崩地裂,偏偏拳出無聲,靈潮如暗流潛湧,轟在白衣僧所處的位置,那蓮花登時破碎,佛光流離。
白衣僧挨了這一擊,身子散成了碎光,中心處卻又一段佛意凝而不散,從裏面傳出他的神念道:“那便等着沈施主大駕光臨。”
随後那一點佛意也散去了,隻見雪白。
方雁影這才清楚對方隻是一道化身,隐形迹于虛空,故而極難發現。
沈煉對着方雁影道:“非是他修爲高明,實是此人修行另有玄妙,在隐匿形迹這一方面,天下之大,也少有人能及,如果我隻是尋常長生真人,也發現不了他的。”
方雁影道:“師叔,這人是燃燈寺的,我從前沒有聽過,但論他的境界怕是近乎佛門八宗的禅主了,世間隐逸的高人怎麽如此之多?”
沈煉袖袍随清風微動,低沉的聲音響起,“元洲之地,生靈其實已經不止億兆,修行的生靈也如過江之鲫,數不勝數,但到了道家長生真人和佛家金身羅漢這一層次,實是有數的很,就算加上那些不知生死的前代高人,也不會超過一百,所以無緣無故冒出一個仙佛中人,其實很難發生,除非是天外,或者隔絕重洋的其他大洲的高人到了此處,但剛才那白衣僧并不在此例當中。”
方雁影說道:“那麽燃燈寺必然是大有來曆了?”
沈煉淡淡一笑,輕聲道:“燃燈寺算是有來曆,不過那個白衣僧的根腳,非是僅僅限于燃燈寺,他前生是佛門八宗之一成實宗上代禅主的師弟,法名‘善覺’,重入輪回後,入了大雪山的燃燈寺,即便如此,如今成實宗的禅主見了他也得喊聲師叔。
成實宗别名叫做小乘空宗,其教宗精義不外于‘三心、二谛、二空’。善覺正是在‘二空’上極有造詣的奇才。而所謂‘二空’則爲人空、法空,謂‘人空’如瓶中無水,‘法空’如瓶體無實;不沾形迹,不落俗塵。故而教人極難發現。
其實這聽起來玄乎,但我青玄包羅萬象也有類似的法門,如門中葛長老坐下弟子趙無極修行的道訣‘無相天書’,真到了長生真人的境界,比諸善覺,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沈煉娓娓而述,既道出白衣僧善覺的真正根腳,又指明青玄包羅萬象,善覺所習佛法,青玄不但有相似的,還更勝一籌,直接打消了方雁影對白衣僧生出的神秘感。從而認識到自家青玄爲何能屹立萬年不倒,是名副其實的四大道宗之一,因爲底蘊實在太不可測度了。
方雁影抛開我青玄森羅萬物,應有盡有的自豪之感,問起了另外一件事,“師叔說要去燃燈寺,難道那裏也有師祖要取的事物?”
沈煉微笑道:“非是取,而是見,燃燈寺固然不及佛門八宗各自的祖庭,但是也有可發人深省之處,否則善覺也不會轉世入了燃燈寺,求取佛法妙谛。”
“那我們何時才去燃燈寺,這裏的事情,什麽時候才可以了結?”
“很快就會解決,明天金寂國的國主金輪王會請我們進入皇宮給他看病,等我治好他,屆時一切自會明了。”沈煉如智珠在握,笃定金寂國的國主,必然會主動來找他。
他此行絕非是爲了求取什麽,而是注重于過程,重新洗滌五行之道,到時方能真正同陳北鬥一戰,不至于毫無勝算。
善覺化身來此,目的同沈煉大緻無别,所求取的東西,也跟優昙缽樹有關,隻是沈煉神行機圓,事先就把他化身揪出來,令其排除于這場遊戲之外,還聲明要來大雪山燃燈寺,足以讓善覺驚懼。
現如今善覺是不會再來了,因爲剛才沈煉表現出的實力,讓他不得不下決定在自己的主場迎接沈煉,如果在其他地方,他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到了他們這一步,很少會有意氣之争,多爲求道。因此一旦争執,便得有萬全準備,否則稍有差錯,免不了結果會悔恨終生。
同時一旦做出決定,就沒有人世間的虛僞客套,所行直指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