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偉昨天在學校操場上過了整整一個白天,一直到晚上太陽落山之後,校長才讓大家回宿舍——這個時候,許多人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飯了,學校食堂的工作人員早就不知道跑去哪裏避難,沒辦法,許多老師和學生就客串了一下食堂的工作人員,做了點簡單的飯菜湊合湊合。
因爲人實在太多,杜偉和室友他們是把飯菜帶回宿舍吃的——餘曉娟也跟他在一起,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提起學校裏的不得進入異性宿舍的規定,許多女生因爲白天的害怕,甚至主動邀請班上的男同學去他們宿舍陪伴。
别說是學生,就連許多老師此時也有些六神無主——政府方面直到現在也沒就這次戰争給出什麽解釋,隻是口頭讓大家充分做好準備——唯一的實事就是派來學校組織學生的兩位軍官,但說句實話,除了他們身上的軍裝,以及肩上背着的95步槍,他們并沒有其他值得大家信任的表現,說是組織學生,其實還不如說是擔心學生們給政府帶來麻煩。
白天的時候,一些比較熱血的學生曾經推舉代表,詢問那校長以及兩名軍官,下一步有什麽打算,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聽政府安排。”
許多學生從網上了解到,入侵軍隊使用的是冷兵器,許多網友甚至還在帖子裏給出了針對的方法,于是就建議把學校裏能找到的一些勞動工具,包括鐵鍬,鏟子,甚至滅火器,消防斧之類的東西發給學生們,關鍵時候也能有個照應,但校長和那兩個軍官商量了半天,隻得出一個結論:“不要輕舉妄動。”
在他們眼裏,兩名士兵受傷的兩把95,以及他們那輛軍用吉普車,維護學生們的安全就已經足夠了。
幸運的是,一直到戰争結束,學校裏都沒有出現過一個網上描述的那種入侵者。
“我媽讓我趕快回家,”餘曉娟剛剛在走廊上接完電話,走進房間的時候,對着正在一邊上網,一邊吃飯的杜偉說,“幫我查,火車票現在還有麽?”
幾秒鍾後,杜偉叫過餘曉娟,給她看了一組似曾相識的新聞照片——在長長的火車車廂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塞臘腸一樣擁擠在一起,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流傳甚廣的印度火車,在照片下面還有記者引用政府官員的建議:“目前火車運力已經瀕臨極限,建議廣大旅客就地避難,不要受恐慌情緒煽動……”
杜偉沒有勸餘曉娟,隻是又默默點了其他幾個新聞:
戰争過程中,幾個城市的監獄失去了控制,許多重刑犯越獄,乘着戰亂的那幾個小時,他們在城市郊區一帶穿上了類似入侵者的衣物,公然入室搶()劫。
一些黑車司機以長途客運爲噱頭,吸引急于回家的旅客,在出城後進行殺害……
餘曉娟看完這些新聞,稍稍有些失神,片刻後不做聲的,緊緊抱住杜偉說:“我跟你在一起。”
杜偉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麽,這時候窗外忽然傳進來一陣學生們的躁動,然後杜偉就聽見一個模模糊糊,但又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校長不見了……草他M,校長那家夥跑了!”
杜偉跟着宿舍裏幾個人連忙跑到了窗口位置,看到全校的學生幾乎都在窗口處聒噪,就如同之前那一屆畢業的學長們離開前一樣,無數的學生對着夜空問候校長他全家,許多人從樓上往下扔熱水瓶,還有不少學生把用不着的衣服,被子點着,扔到宿舍樓下面的草坪上。
剛剛回到宿舍的學生們又如同潮水一般,湧到了宿舍樓下,在那裏他們圍住了一群同樣驚慌失措的老師,以及那兩個據說是特種部隊出身的士兵。
“大家請安靜,不要激動,”以爲六十多歲的老教授拿起擴音喇叭說,“校長可能是有事先離開,大家也從新聞上看到了,人民軍隊打赢了這場戰争,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
“你說的簡單,沒有危險,”有學生在人群中大聲回應,“那爲什麽甯州城裏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真當大家都是傻子嗎?還說爲我們安全着想,結果就派了兩個人來……誰知道那些人還會不會再來,願意等死就在這等吧……我要先回去了,誰願意跟我一起回家的都來啊!……”
相比老師們蒼白無力的解釋,這位同學的說法顯然更能煽動大家的情緒,滿臉興奮的學生們就這樣歡呼着又散去了,隻留下中間老師、教授以及士兵面面相觑。
……
2016年3月27日。
毫無疑問,昨天清晨,持續了三四個小時的戰争是以地球方勝利而告終,但這場勝利卻沒有帶來意料中的社會穩定,反而讓之前一直壓抑的恐慌集中性的爆發了出來。
城市的每一處加油站前,都擠滿等待着排隊加油的人群——他們不僅帶來了自己的車,還帶來了車上大小不一的罐子,每一個人手上都揮舞着大把的紅色鈔票,想要乘着汽油還沒有限制供應的時候,盡量多搶購囤積——這樣的現象發生在每一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直到政府在新聞山緊急宣布,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汽油柴油也實行限量供應,原則上不允許私家車加油。
因爲這條命令,無數的民用車輛從現在開始,已經淪爲一堆廢鐵。
全國上下一線大城市的秩序基本已經開始崩潰——因爲剛才的這場戰争,大家都知道呆在城市中的危險性,非本地人大多選擇在這個剛剛安全下來的時候,回去自己的家鄉。
因爲缺乏清潔工,大街上到處飛舞着各色各樣的塑料袋,以往十分鍾一班的公交車現在要等超過一個小時,商場店鋪無一不是關門大吉,偶爾開着門的幾個,裏面的價格基本上也已經作廢——之前隻賣十幾塊錢一袋的方便面,現在店主能開價到50以上,甚至有些有錢都不賣,隻考慮以物易物——比如方便面換汽油,打火機換電池什麽的。
大部分城市工業區内,工人們都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準備回家,即使老闆以加工資爲許諾,大家也不爲所動——戰争爆發的時候,又不是他們留在這裏,就算掙到再多的錢,也要有命花才對。
政府爲了穩定經濟秩序,在一些重要的工業區已經開始進駐軍隊,對工人們的工資也承諾部分用糧食兌付,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穩定人心,這種舉措的确取得了一定效果,但因爲軍隊規模有限,也隻是保護了跟戰争相關的重工業工廠,絕大部分的工廠還是不可避免停止了運轉。
在現代社會,大部分家庭都或多或少有一點儲蓄,在這種恐慌情緒沒有完全散去,這些儲蓄沒有消耗完畢,大家必須爲了生存奔波之前,回家無疑是大家最好的選項。
與此同時,各國政府也加緊了武裝自己的步伐——主要通過兩種方式,一是通過征兵擴充軍隊,武裝政府,二是通過給普通老百姓發放槍支,武裝人民,兩種方式都有利有弊,就目前來說,亞洲一帶主要傾向還是前者,像美國這種國家是兩者并行,而像北歐、加拿大這種一貫的小政府國家,大多選擇後者。
……
下午的時候,伊凡以卡梅爾最高軍事長官的身份,參與了這次戰争中,陣亡士兵的葬禮——如果按照伊凡原本的性格,他不是很樂意參加這種儀式性的場合,但他還是來了,并且還按照李立天的建議,嚴格執行葬禮的每一個過程,比如把士兵骨灰親手放進空間站核心的動力區——動力區是卡梅爾的核心區域,以此強調卡梅爾對這些士兵地位的重視。
在這次戰争中,卡梅爾直接參與戰争的人數超過三萬多,其中重傷19名,死亡37名,全都是因爲魔法而受傷,重傷的那19位如果不是因爲魔法的及時救治,恐怕也早成了動力區的一份子。
在這場葬禮的最後,伊凡通過意識網向全部卡梅爾公民宣讀了戰争宣言,在宣言中他對所有人強調,這将是一場漫長的戰争,請大家務必做好全面準備。
葬禮之後的兩個小時,卡梅爾政府通過了三條新的法律——第一是從現在開始,原先大部分崗位一周40小時的工作制,正式調整爲54小時,第二是卡梅爾将進一步增加空間站人口密度,預計是在一個月時間内,額外增加百分之10的空間站,增加百分之30以上的人口,第三是進一步擴充軍隊,這是一項長期措施,軍方的意見是最好能在兩至三個月時間内,将正規軍隊的數量逐步擴充至一百萬以上,相當于已有軍隊的一倍還多。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這些法律每一條都能引來下層無數的反對,但是今天大家在了解之後,連習慣性的抱怨都沒有,一些思想比較激進的甚至主動建議政府,加強“改革”的力度。
……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正式場合,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要不我留在家裏,不去了吧。”華婷婷看着鏡子中,那個穿着晚禮服,頭發被高高盤起,雪白的脖頸上,挂着一串天藍色寶石項鏈,看起來就像電視上明星打扮的自己,有些不自然的攪動着手指,對一旁的伊凡說。
“我這樣穿着也不舒服,”伊凡兩手按住華婷婷的肩膀,耐心的勸着她說,“但這是我們的責任,我的王後。”
“可以前不是也沒這樣麽?”華婷婷咬住嘴唇,“以前也沒看見參加什麽公共活動啊。”
“現在不一樣,”伊凡看着鏡子中,那個穿着卡梅爾藍色軍裝的自己,同樣感覺有些陌生。
“有什麽不一樣?是因爲打仗了嗎?”華婷婷看着鏡中的伊凡問,同時手抓住伊凡的手,讓他環住自己,似乎這樣做能給她帶來些許的安全感。
對于這場戰争,她最大的感觸就是從網上看的那些照片——現場她沒敢去,那些場景讓她總是不自覺想到曆史上的各種大屠殺,一排又一排的屍體被整整齊齊的堆疊在一起,看起來是那樣的安靜,肅穆,就像一大堆用生命凝聚而成的符号,向觀衆宣示着死亡的力量。
不得不說這樣的畫面對長期生活在和平中的人來說,在視覺上産生的沖擊力是極爲震驚的,之前還有綠色和平組織的人員發起倡導,說等這些軍隊下一次來的時候,希望地球方面本着“人道主義精神”,盡量多使用“非緻死類”武器,在他們看來,這些拿着鐵劍的“古代軍隊”和拿着M16步槍,開着飛機坦克的現代軍隊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對待他們不應該趕盡殺絕,他們覺得催淚彈和防暴盾牌,最多再加上橡膠子彈高壓()水槍,就足以完成“鎮壓”任務了。
華婷婷就是持有這類想法,典型的一類人,所以她現在還不能理解這場戰争的殘酷性,在她看來,那些死在槍口下的都是可憐人——這個定義還可以再推廣一下,所有死去的人都是可憐人。
“是的,”伊凡平靜的說,“處在戰争中的人需要一個精神符号,一個他們爲之而戰鬥的符号,在卡梅爾,這個符号就是我們。”
華婷婷不能理解伊凡話中的意思,她隻是下意識抓緊了丈夫的手。
晚上在卡梅爾舉行的這場國宴,邀請的對象主要是卡梅爾軍事同盟的各國首腦,政治意義就是将之前各國秘密達成的軍事同盟公開化,借此吸引人們的注意力——同時也是一種提醒,用這種隆重嚴肅的方式提醒所有人,世界性的戰争開始了,這是一場戰争,需要每一個人貢獻力量來對抗。
……
正式的國宴結束之後,各國首腦并沒有就此離開,在來之前他們就得知,今天來到卡梅爾的主要目的,是讨論下一步同盟的軍事戰略,之前的那次國宴,隻是順帶的一場政治秀。
“下一輪的攻擊将在一個星期至半個月時間内發起。”會議剛開始,安娜開門見山的說道,“規模會是這一次的十倍以上。”
她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驚呼:“這麽快!”
“這速度不算快,”安娜搖頭,“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魔法世界,他們集結的速度完全不能按常理度量,如果需要,他們完全可以在一天時間内完成這個過程。”
“那爲什麽……”
“很簡單,他們在研究我們,”安娜冷靜的說,“研究我們的武器,研究我們的社會,研究我們的弱點。”
安娜話音剛落,現場就響起一整片竊竊私語,所有首腦在通過網絡,和他們國内的軍事幕僚成員分享并分析這個信息,這一任的日本首先在軍方的建議下,第一個對安娜問道:“對貴國這份情報的真實性我們并不質疑,但我隻是想了解,一群知識水平還停留在中世紀的人,能對我們做出什麽樣的研究?能對我們有多少了解?”
在一旁的汪銘接過了他的問題:“的确不多,但已經足以對我們造成麻煩。”
會場稍稍有些安靜下來,于是汪銘将這個剛開了個頭的話題繼續:“他們已經了解輕武器的威力,了解最簡單的使用方法,不過還沒有真正重視,也就是說即使他們繳獲了這些武器,也會不屑于使用,他們還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戰勝我們。他們了解相當一部分重武器,以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存在,并急于在接下來的戰争中驗證。
最後,最重要的幾點,上次的戰争中,他們似乎還不清楚我們的反魔法監控系統,以及世界交點的存在,同樣也不清楚地下城市的存在,不清楚軌道外的存在,對于所有設計原理的知識,更是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除了數學,基本不存在自然科學。”
這些消息又讓下面的人讨論了十幾分鍾,當會場再一次安靜下來的時候,汪銘在衆人的眼神中,再次繼續:“我方的建議是,盡可能阻止皇帝軍隊戰略意圖的實現——對方希望通過這一次的軍事行動,能夠全面了解地球的武器系統,所以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我們應該避免使用這些武器……導彈基地,核潛艇,軌道武器,航母,戰略轟炸機……這些東西在顯示出殺傷力之前,在他們眼中就和普通設施沒什麽區别,但相信我,因爲預言魔法的存在,隻要我們使用過一次,在下一次戰争開始前,那麽在下一次戰争開始之前,這些設施和武器都會在第一時間淪爲一堆廢鐵,相比起這些,還是人手一支的步槍對他們造成的困擾更大,你們應該可以想象,同樣是一個魔法,用在核潛艇上和用在一個士兵身體上代價是一樣的,但效用卻截然不同,前者對我們來說,損失是難以估量的。”
“所以……貴國的意思是,無論戰局遭遇到如何的困難,我們應該盡量使用輕型武器對抗?”作爲剛剛全盤接受卡梅爾意識網指揮體系的日本,目前在軍事上的合作态度是最主動的,也許這也是日本整個民族的一種基因吧。
“是的,”汪銘點頭,“當然也不限于目前的武器系統,事實上,任何技術要求不高,适合量産,針對他們的武器都可以,槍械,地雷,定時炸彈,催淚彈,自動激光發射器,哦,對了,還有闆甲和護喉項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