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這塊不鏽鋼的銘牌上,正好反射在趙真雪眼中,但她卻似乎對這耀眼的光芒絲毫沒有察覺,隻是愣愣的盯着這塊牌子,微微失神之後,她俯下身,對坐在副駕駛的陳雷說:“我們到了,就是這裏。”
陳雷從車裏拿出公文包,跟着趙真雪走向這棟樓的大門,趙真雪等他走近之後,接過他手中的包,拉開最外層的拉鏈,從裏面找出一大串鑰匙,再從中找出大門的這把鑰匙,随着咔哒一聲清脆的響聲,門打開了。
看着這熟悉的昏暗樓道,趙真雪忍不住回憶起,伊凡剛剛決定買下這棟樓,把這裏改造成法師塔之後,自己在這裏創辦“拉把手”的情景,那個活潑的小姑娘劉妍,伊凡的女朋友華婷婷,住在這裏的受助人員……
一年的時間不到,卻已是物是人非,如果不是嚴可守最近因爲他個人的項目出現資金缺口,她讓陳雷幫着自己查自己還能從哪裏搞到錢,她可能根本就已經忘了,原來這一整棟樓房,一直都挂在她的名下。
“這裏原來住的人就不多,”趙真雪一邊用鑰匙挨個打開門确認,一邊對陳雷介紹說,“之前就伊凡,基金會員工,還有幾個短租戶,不過自從這裏連續出了兩個大新聞之後,出了伊凡他們,也都走的差不多了,現在又有了卡梅爾,應該已經空了很久了。”
趙真雪打開一樓的101室,果然,因爲長期沒住人,裏面的灰塵撲鼻而來,趙真雪皺着眉頭進去四處看了幾眼,屋子裏除了這裏原先住戶留下的一些家具,以及後來基金會解散,放在這裏沒搬走的一些宣傳資料,空空如也,趙真雪走上前去,從一堆宣傳招貼畫中,随手抽了一張,她對陳雷指着上面手拉手圖案說:“還記得嗎,這個圖案還是基金會剛創立的時候,我親手設計的,當時你還嫌它太老套。”
陳雷笑笑:“其實現在看,還是老套。”
從101出來的時候,趙真雪把這張畫也帶了出來,在打開102門的時候,她随手就把這張滿是灰塵的畫塞進公文包,看着陳雷有些不解的眼神,她也笑了一下:“留個紀念。”
“基金會解散的時候你怎麽沒留?”陳雷随口就回答,但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果然,陳雷的話讓趙真雪神色一滞,但又很快恢複正常:“那時候沒這個心情吧。”
一樓原來是基金會的倉庫,趙真雪記得原來這裏是專門放救助人員生活用品的,果然打開門,趙真雪就在裏面看到剩餘的幾箱毛巾,洗衣粉,還有當時夏天用的小電扇,蚊香之類。
“我看也沒什麽好檢查的,”在跟着趙真雪上樓的時候,陳雷說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之前國安部門的人已經把這裏翻了個底朝天,剩下的就當留給下任屋主的禮物好了。”
“我就是想來看看,沒别的意思,”趙真雪一邊說着,一邊找201的鑰匙,在打開門的時候,她回頭說,“你要是覺得不耐煩,就回車上等我好了。”
陳雷拍了拍剛剛進屋的時候,西裝上剛剛沾染的灰塵,他沒有回去,卻也沒有跟着趙真雪朝上走。
趙真雪獨自一人打開201,這裏是原來救助站的辦公室,兼救助人員的宿舍,房間裏還留有基金會的标和LOGO,供救助人員睡覺的鋼架床,以及大廳裏擺的辦公桌椅,甚至在廚房,那些供員工和救助人員做飯的廚具也在,趙真雪甚至嘗試着開了一下煤氣竈,火苗“噗”的一下就點着了,除了滿室的灰塵,這裏看起來就和半年前一模一樣。
“趙真雪。”陳雷在外面叫她的名字,她以爲陳雷是等的不耐煩,便随口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趙真雪,你出來一下。”陳雷又叫了一聲,同時還在門上不輕不重的叩了兩下,算是提醒。
趙真雪最後對着這個辦公室看了幾眼,扭頭往回走,出門的時候,他看見陳雷正用耳朵好奇的貼在對門202的房門上,似乎是在偷聽着什麽。
“你在偷聽什麽,這麽鬼鬼祟祟,裏面有人?”趙真雪狐疑的看了陳雷一眼,以爲他是在刻意搞怪,她拿出202的鑰匙,走到陳雷面前,“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聽見裏面有人吧。”
“噓!”陳雷豎起手指,壓低聲音道,“真的有人!”
趙真雪不太相信,但還是認真側耳傾聽,但等了幾秒鍾,卻又什麽都沒聽見,她一邊把鑰匙插進門鎖,一邊說道:“神經兮兮的,你把我當小孩哄呢,還有誰會住在這,伊凡嗎?”
說話間,她一扭鑰匙,門吱嘎一下打開了,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從屋子裏傳出來一個清亮的中年婦女聲音:“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正好,幫我去街上買點菜,順便把你爸也叫起來,這個死鬼,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每天就知道下棋打麻将,家務活從來也不說幫忙……”
趙真雪和陳雷驚訝的互相看了一眼,趙真雪搖了搖頭,這個聲音她很陌生,絕對不是基金會的人,陳雷也不解的搖了搖頭,之前與住戶做的談判都是由他來做的,他記得202原來沒住戶啊,當時他是從一個溫州商人手裏買的。
“咦,請問你們是?”就在兩人還在嘀咕的時候,門一下子被拉開了,門裏面站着一個大約四十多歲女人,系着圍裙,拿着鍋鏟的女人的臉,鏟子還在不斷往下滴油,看樣子似乎正在做早飯,女人一臉驚訝的看着兩人,最後眼光轉移到門上插着的那一大串鑰匙上,“你們怎麽會有我家鑰匙的?”
趙真雪和陳雷還沒來得及解釋,女人就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們是物業公司的吧,可算是找到你們了,我跟你們說,樓道的燈泡壞了有半個多月,一直都沒人來修,還有後面19棟的垃圾箱,離陽台窗戶是在是太近,這大夏天的,我們都不敢開窗戶乘個涼,味道實在是太重,還有這裏的樓頂,都被磚頭封死了,我們想裝個太陽能熱水器都裝不了,他們那時違規建築,你看能不能找那家戶主商量……”
女人迎面就是劈裏啪啦的一頓訴苦,直把趙真雪和陳雷兩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你看我,光顧着說話,快進來坐,進來坐,”女人一拍腦袋,又恍然道,請兩人進了門,又飛快的一路小跑,進了廚房,聲音随着鏟子和鍋子一陣刮擦朝客廳傳來,“對了,你們吃沒吃早飯,我正在下面條,順便煎個雞蛋,要不随便在這裏随便吃點?”
“不用了,我們剛吃過。”趙真雪猶豫不定的在客廳坐下之後,四處打量着這個房間,不論是從裝修,房間格局,還有位置,沒錯啊,21棟202啊,她還清楚的記得,趙亮毒瘾發作的時候,是自己把他安排進這個房間,還在這裏照顧了他一段時間,對于這裏的一切,自己可以說再熟悉不過,可眼下這中年婦女又是誰?
“21棟,101,102,201,總算找到了,202。”不知道什麽時候,陳雷已經在桌子上碼上了一堆紅色證件,他拿出其中的一本,遞到趙真雪面前,“你看看,應該沒錯吧。”
《中華人民共和國房屋所有權證》,房屋所有權人,趙真雪,房産坐落……棟号,21,房号,202……
等中年婦女忙完,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趙真雪小心的問了她一句:“阿姨,我問一下,你們是不是認識劉妍,或者林泉?”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不認識。”
趙真雪皺了皺眉頭,不是他們,可能有點麻煩。
“那您是最近才在這裏租的房子?”趙真雪又問。
趙真雪現在懷疑可能她是被某些房産中介騙了,在公安局她接觸過類似的案子,有些房産中介根本就沒有房屋産權,或者沒有征得戶主的同意,就私自把房子租出去。
“這房子不是租的,”中年婦女笑道,“是我兒子的單位讓住的?”
“你兒子的單位?”趙真雪心中的疑團更大了,“那我問一下,你兒子名字叫?”
“趙亮,我兒子叫趙亮,”說起兒子,中年婦女臉上的笑容簡直就像一朵綻放的花,“他在一家大公司工作,這房子就是他們公司讓住的。”
“趙亮!?”聽到這個名字,趙真雪幾乎一口氣沒吸得上來,一直以來,自己怎麽就把他給忘了!
“怎麽,你們跟我兒子認識?”看到兩人臉上此刻像是見了鬼的驚異神色,趙亮媽心中一個激靈,随後,她又看見趙真雪手上拿着的一疊房産證,心裏的懷疑更重了,她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我兒子他,做錯了什麽?”
她早該想到的,之前兒子還和家裏說工作難找,怎麽忽然間,就找了個大公司,還接他們來城裏住……趙亮媽越想心裏越慌,趙真雪和陳雷兩人蒼白的臉色,和眼前一疊房産證,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你兒子确實做錯了,大錯特錯,與此同時,趙真雪在心裏回答道,他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咔嚓一聲聲響,兩秒鍾後,趙亮的熟悉身影進入了所有人的視線,他朝着趙真雪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好久不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