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艾琳說,“你可以将他們理解成,晚上出現的太陽,當然,他跟你世界的那個太陽一樣,也是魔法制造的幻覺。”
這是伊凡第一次見過月光,他伸出手,看那銀色的光芒灑在手背上,他感覺不到絲毫溫度,晚風輕輕拂過手背,聞着空氣中滿是麥酒和烤肉的味道。
“爲什麽?”伊凡不明白,“爲什麽要用魔法把這世界囚禁起來。”
“據說每一個真實的世界都有許多看不見的危險,在有些地方,陽光帶有詛咒,會讓人患上不知名的幾名,而另外一些地方,則有一些足夠影響他們世界的星體,就好像你們那個傳說中的父星一樣。在這些位面,每當魔法的力量強到一定的程度,都會有類似誇父的法師出現,這一點都不奇怪。”
“我還是覺得真實一點的世界好,哪怕它多災多難。”
“也許,這隻是對法師而言,對大部分平民來說,他們渴求的,隻是能夠平安順利的渡過自己的一生。”看着眼前的人群,艾琳似乎有感而發道。
他們正在一座城市的廣場中央,這裏似乎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節日,在兩人的周圍,無數舉着火把的人群載歌載舞,男人的胡須上流淌着酒液,女人的頭發上佩戴着鮮花,小孩子吃烤肉吃的滿嘴流油,老人們眯着眼睛,抱着不知名的樂器,彈唱着根本無法聽懂的歌謠。
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與衆不同,他們的衣着樣式各異,色彩豔麗缤紛,宛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貴族,但他們看起來又是那麽的相同,臉上的那些笑容,不用任何意識偵查,伊凡就能感受到,他們蘊含的情感發自内心。
這看起來是一群幸福的人。
如果不是艾琳事先提醒,伊凡恐怕根本不會把這樣的世界,與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鐵匠,那些軍人,那場戰争聯系在一起。
難以置信,這裏,竟然也是皇帝統治的區域。
“皇帝按他的規則授予權力,他不強求他的帝國政令統一,他要的隻是他控制的那些億夫長絕對忠誠。不同的位面,甚至同一個位面不同的王國,采取不同的法律很有可能都完全不同,他不介意,隻要這些王國能夠完成他的意願,隻要他們的國王對他足夠忠誠,這就是皇帝的全部要求。在這些國王當中,有些喜歡奴隸,有些喜歡效率,當然,也有些喜歡看到人民幸福……”
伊凡看着眼前這群人臉上洋溢的笑容,又想到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倒在工地,最後屍體被抛入江中的奴隸,還有那些鐵匠在“工作狀态”狀态時候,那協同一緻的敲擊……
“順便給你介紹一下,”借着皎潔的月光,艾琳指向遠處一棟高起的尖塔,跟伊凡中的法師塔有點像,但在伊凡的位面,法師塔的頂端都是錐形,而現在他看到的,則是一根四棱尖柱。“這個王國的國王,一位兆夫長,正是一位朝皇帝投降的法師,我想,你應該有興趣去跟他見上一面。”
伊凡驚訝的轉過頭:“你不是說,在淪陷區盡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這是一種危險嗎?”
“是的,我是這麽說過,”艾琳點點頭,“但在我導師的面前例外,順便跟你說一下,這裏,就是我的家鄉。”
……
城市裏的喧嚣,舞蹈,音樂還都在繼續,但是當伊凡踏上塔底台階的第一層時,卻驚訝的發現,剛才還停留在耳中,那一切的聲音都已經消失,伊凡疑惑的後退了一步,聲音又出現了。
走在前面的艾琳回過頭,他聽見她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她說:“靜音結界,我導師喜歡安靜,這是他早年的一個小發明。”
伊凡點頭說:“很不錯的發明。”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法師塔的門前,艾琳伸出手,輕輕的扣了幾下,門無聲的打開了,裏面如同月光一般的魔法燈光順着門照射了出來,随後走過來一位年長的白胡子老人,他看了一眼門口的伊凡和艾琳,伊凡能夠察覺到到,他在他看到艾琳的時候,眼神在一瞬間綻放出的火花,但這火花如同煙花一樣,一瞬間,又消失了。
艾琳主動朝他打了招呼:“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就是布蘭特吧。”
“艾琳……你還記得……”老人說這話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的背過身去,然而話說了一半,他又忍不住停住了,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變了聲調,“跟我來吧。”
說完,他就徑直朝着樓梯上走去,伊凡走在最後,在走上樓梯前,他看見地上有幾滴潮濕的水痕。
兩個人跟着老人,沿着螺旋形的台階像上走着,而在一樓的那盞魔法燈,也随着他們上升的速度,如幽靈一般向上飄動,老人最終在前面停了下來,爲兩人打開一道門,在艾琳走進去的一瞬間,伊凡聽到他說:“他們來了,爺爺。”
房間中央的一張長桌上,一位跟伊凡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擡起頭,信口回答:“知道了。”
然後他擡起頭,看了一眼艾琳,低頭思考了一下,問道:“據你離開,已經多少年了?”
“六十二年,導師,”艾琳點頭說,“我走的時候,布蘭特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但現在……”艾琳回頭看了一眼,那老人臉上的溝壑,卻已經是一片汪洋。
“時間能摧毀一切,”艾琳伸出手去,用衣袖溫柔的爲他拭去臉上的淚水,“包括愛情,如果我再晚來幾年,可能就隻能看見你的墳墓了。”
艾琳導師的話打斷了這瞬間的感動:“你不該來這的,艾琳,還有他。”
伊凡知道這個他是指自己。
“這是不是法師該來的地方,皇帝的洞查力,超出你們的想象。”
“是嗎?”艾琳苦笑,然後轉過身,看了導師和伊凡一眼,“我們都知道這一點,他爲了他的同胞,我,僅僅是爲了自己,而導師你……”
艾琳在她導師對面坐了下來,正視着對方的眼睛:“我聽說,最近你一直都在等他,正如我離開時所說,你終于無法承受失去自由的痛苦,成了一名決鬥者。”
對面的年輕人淡淡一笑,目光炯炯的盯着艾琳:“你還記的你臨走時說的那些,我都快忘了,是的,正如你所言。”
艾琳臉上卻并沒有喜悅,她接着又低下頭,道:“但你說的也沒錯,不斷逃亡,毫無希望的戰鬥同樣讓人絕望,我這次回來,就是希望能夠和你一樣,和皇帝做一次正面決鬥!”
艾琳的導師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我,你沒有這樣的機會,這麽做是在自殺。”
艾琳地下頭,開始沉默。
“我明白了,”艾琳導師點點頭,“生命的漫長,比死亡更難受,你有權終止。時間能摧毀一切,即使是魔法,在它面前也微不足道。”
然後他又轉過頭問伊凡:“你呢?年輕的法師!艾琳說你是爲了你的同胞,你希望能爲他們做什麽呢?”
殺死他們的敵人,伊凡想說,但他知道這不可能。
“了解我們的敵人。”
“敵人!?”艾琳的導師搖頭,“你的敵人也包括我,我宣誓效忠于他。”
“我也是,”伊凡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但我們都清楚那是謊言,欺騙他,也欺騙自己的謊言。”
“不,”艾琳的導師擡起手,伊凡感覺到他的施法動作,目标是自己,“這是真的,起碼,現在是真的。”
伊凡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可你剛剛還在說,你要與皇帝決鬥!”
“是這樣的,”艾琳的導師說,“如果你還在這裏停留,那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伊凡似乎明白了什麽:“殺死其他的法師,能夠增加皇帝對你的信任嗎?”
“不。”年輕的導師搖頭,他的眼神裏有再明顯不過的不屑,好像在說,你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殺死敵人是我應盡的職責。”
伊凡的神色變得有些迷茫,他看了一眼艾琳,她沒有任何表情。
艾琳的導師放下手臂:“回去吧,伊凡,作爲一名法師,你實在太過年輕,而你的經曆又告訴我,你在魔法造詣上天賦不淺。告訴你的同胞們,投降或逃亡,趕快決定。投降讓人痛苦,逃亡讓人絕望,不管是哪條路,盡快決定,盡快實行。”
“我的出現不會讓皇帝懷疑到你嗎?”伊凡還努力想多試探一些内容。
“不是就你一個人會撒謊,”艾琳導師瞥了他一眼,“而且,皇帝的忠誠标準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嚴苛。”
“你怎麽知道……”我想象中的皇帝标準。
“意識網中沒有秘密,”導師說,“你這種反意識偵測充其量也就騙騙那些萬夫長,記住,在皇帝面前,你不會有任何秘密,我個人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兩條路,你适合逃亡。”
伊凡還想多再問問題,艾琳的導師卻直接對他搖了搖頭,說:“回去吧,眼睛看的越多,心就越絕望,逃亡的路上,需要有一點希望的火光,苦難的歲月才剛剛開始,珍惜剩下的這二十多天。”
說完,艾琳導師一揮長袍,伊凡眼前一黑,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站在了自己的房間,眼前那張畫着數軸的卷軸上,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點,整張卷軸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最前面的三個,他已經看到了,3.2,6.34,9.482……
這是一條逃亡之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