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老人消失的瞬間,伊凡下意識的就按照剛才的記憶,對剛剛離開的老人使用了預言術,但卻驚訝的發現,這次施法沒有得到任何結果——他忽然想起導師曾經說過的話,預言術隻在施法者位面有效。
伊凡嘴裏一陣發苦,他突然意識到,爲什麽剛才導師要否決掉自己的話,爲什麽他要對一個平民低頭服軟,去争取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時間——他們的位面已經在那位皇帝面前暴露,如果對方真的如老人所形容的那麽強大,而不是靠精神上的某種影響(伊凡已經從一些書本中了解到,在意識網當中的人,他們有時候所謂的真話,隻是他們自己這麽認爲而已),那很可能就意味着,他們這個位面,正在面臨着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
因爲,從剛剛那個老人在這個位面中消失,有一件事情已經成了一個無可争辯的事實——在這場即将發生的侵略面前,他們完全處在被動的位置,他們隻能防守,沒辦法進攻,他們所作的一切可能都在對方的視線之中,甚至腦中的想法也面臨被窺測的可能。
……
半個小時後,法師議會。
從窗口射進來的陽光軌迹顯示,馬上快要正午了,在之前的一個多月時間裏,這個時候,伊凡和大部分法師都還在忙着實驗的事,但是現在,他再也不用考慮那些有關實驗的具體細節,現在唯一需要他,需要所有法師考慮的,就隻有一件事——在最後的這個月之内,他們能夠做些什麽,而一個月之後,他們又将何去何從。
“還記得之前培訓的時候,你們所接受的反意識偵測訓練嗎?”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酋長出人意料的對伊凡傳話提醒道,“我們現在已經可以開始了。”
“不是還有一個月嗎?”這是伊凡當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他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隻是把這個疑問謹慎的放在自己腦海中,任他孤獨的盤旋,幾秒鍾之後,這個問題就自然消失了——如果對方是法師,現在就在窺測他們,也意識到他們沒有投降的誠意,那這一個月的時間,自然也不會再有。
伊凡左右看了看,從其他的法師臉上,他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嚴肅表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上,肯定和他們一樣,看起來就像一張死闆的面具,他們也跟自己一樣,收到了同樣的警告。
“我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這還是建立在對方信守承諾的前提下。”這是一次詭異的會議,也是一次戰時會議,意識交流是法師之間唯一被允許的交流方式,“如果對方足夠聰明謹慎,很可能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沒有投降的誠意,當然,也有可能,對方對我們的态度毫不在意,就好像屠夫不在乎牛羊臨死前的反抗。”
意識交流最大的好處之一,就是聆聽着不僅能夠清晰的了解說話者的意思,也能夠從中感受到說話者在那一瞬間的心理狀态,導師的這段話意思雖然平淡,但伊凡卻感覺,自己真的就像一隻手無寸鐵,面對屠刀的牛羊,無助和無奈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思維的每一個角落。
他知道,導師是有過這樣的經曆的。
“我們不僅僅是牛羊,我們是法師!”很顯然,不是所有的法師都明白這一點,一位年輕的法師對酋長的形容就有不同意見,“我們有魔法,如果那個所謂的皇帝敢踏足這裏一步,他必将爲此付出代價!”
伊凡也被那個法師的情緒所感染,狠狠的點了點頭說:“我們會讓他們知難而退!”
“對于你們的決心和勇氣,我毫不懷疑,”酋長點頭,“但是恕我直言,你們根本就沒有經曆過正式的法師戰争,也不知道,擁有意識網,手下控制大量平民的法師是多麽可怕,想想看吧,神話傳說中統治這片大陸的國王,他甚至可以用這種能力影響整個世界,直到最近這幾年,我們才偶然發現了這個事實,而我們這次面對的整個敵人,可能會比傳說中的那位國王更可怕,不要忘了剛剛那位使者所說的話——他說皇帝是所有位面的統治者!”
“不管他是誰,終究也隻是凡人之軀!”剛才發言的那位年輕人對此毫不在意,接着又說了一句當時的諺語,“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預防一位法師刺客奪走他目标的生命!”
“我沒有否認這一點,如果這位皇帝就在我們這片大陸上,确實如此!”酋長說完,輕輕的,像是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但是可惜,他不在。”
“确實如你們所說,他不敢踏足這片土地,他知道我們的存在,他知道什麽是魔法,他知道我們能夠做什麽,不能夠做什麽——也許他之前還不知道,但是相信我,現在的他,可能已經了解了我們的一切。”
“那又怎樣?”
“不怎樣,”酋長看了那個法師一眼,平靜的繼續說了下去,“我毫不懷疑,對方會害怕你們的決心和魔法,因爲他也是一名法師,他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他肯定不會踏足這裏,你甚至可以說他害怕踏足這裏,但這與我們的命運,與這片土地的命運毫無關系——他會害怕,但他的手下,無數的手下,會非常樂于爲他們的皇帝沖鋒,也許你們已經聽說過關于意識網的一些功能,沒錯,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們,意識網就是聯接意識的工具,那些平民會跟我們一樣,擁有施法的能力,也許他們一個人比你們會稍差,但是當你們面對成千上萬,很有可能上百萬的平民——那個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什麽叫做有心無力。即使他們不反抗,任你用魔法殺戮,你也不可能殺的光他們,他們會像山洪,像岩漿一樣将我們盡數吞沒,成爲這片土地新的主人。”
酋長的這些話,像一盆涼水把在場所有的主戰派都澆了一個透心涼,在之前了解那個神話故事的時候,伊凡還沒有把意識網想的那麽深,但是現在,酋長把這最後的窗戶紙毫不留情的戳破,所有在場的法師,都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冰涼。
“那爲什麽……”伊凡小心翼翼的提出了意見,“爲什麽我們就不能使用意識網……如果意識網真是如你說所的魔法效果,我們可以在抵抗完成之後,再解除它們!”
“曆史上有許多法師有過你這種想法!”酋長深深的看了伊凡一眼,同時又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但是事後,他們都成了如故事中那個國王一樣的瘋子!……即使這個方法真的有用,我們也已經來不及了——别忘了,我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我們的任何行動,都很可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
“那總要試試看才知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酋長還不待回答伊凡,又有另一個人發言,那是剛剛加入法師議會沒幾年的哥倫布:“我們可以聯通大地,召喚大地的力量……”
“這個念頭永遠不要去想!”另一位老資格的法師當即就打斷他的話道,“這是隻有魔鬼才能做出的勾當!這是在毀滅世界!”
哥倫布冷哼一聲說:“既然這世界遲早是别人的,那毀滅與否,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不待對方出聲反對,他又接着說下去道:“況且,我也沒說一定會這樣做,我隻是提出一個可能性,如果對方是以統治這裏爲目的,我們以這個條件爲威脅,也許會讓他有所忌憚,一般來說,絕對強勢的統治者,總是不希望他未來的地盤成爲一片火海,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損失不是嗎?”
意識的世界一片沉默,哥倫布的意見讓每一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老實說,同爲“年輕一代”的法師,伊凡對哥倫布的意見持有非常大的好感,不管是他之後補充的威脅方案,還是之前用岩漿淹沒世界,用兩句中文來形容,這個意見大有一點“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意思。
但是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在法師議會中隻占很小的比例,大多數議員對于這樣的提議,隻是暗自搖頭不語。
“撤退吧,”酋長看了全場一眼,抛出一個讓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回答,“現在,我們隻有撤退這一條路可以選。”
“撤退?”伊凡驚訝的擡起頭,發現大家的視線跟自己一樣,一下子就聚焦到了酋長的身上。
“往哪撤?”所有人都異口同聲道。
伊凡此時的腦中,卻電光火石的想起剛才那位平民老者所說的話:“你們也可以想辦法逃跑,不過這是一項技術活,不是每一個法師,都懂得如何逃跑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