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人擇原理的邏輯解釋,伊凡他們的問題就可以這樣來回到:如果世界不是這樣,那也不會有提問者的存在,也不會有這種問題的存在,現在既然提問者的存在已經是一個事實,那提問者所在的世界,也必然是這樣一個世界,就好像鞋子之所以合腳,不是因爲制作者有多麽睿智,預言到顧客腳的尺寸,而是因爲顧客是按照他的尺寸對制作者提出的要求,如果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腳,也沒有見過鞋的人,看到一雙腳穿着合适的鞋,那他一定也會覺得驚訝——這一定是造物者的奇迹,但了解這一事實的人都知道,這種奇迹一點也不神秘。
不過法師們當時并不懂什麽是人擇原理,他們隻看到發生在面前看似不可思議的死亡,在實驗進行了兩個多月之後,法師們約定,類似的實驗最多再做一個月,如果再沒有成果,就想辦法換一種新的實驗方式——法師們不是害怕,而是當時,幾乎大陸上所有的老鼠兔子之類,都被人們抓光了,另外還有一點,所有參加實驗的法師,甚至連伊凡本人,也開始對這樣的“機械化”實驗産生了懷疑。
當時的法師議會,就是這麽一群第一次看到穿鞋的腳的人,他們的世界就是這麽一隻大鞋,裏面的腳就是他們的文明,當他們把眼光看向他們之外更廣闊的天地,看到在他們的世界之外,竟然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像鞋一樣适合他們,那麽最終引發如此的驚歎,也就不足爲奇了。
不過事情總是會在看似絕望的地方,出現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機。
在法師們做出決定,大約半個月左右,也就是距離法師們決定放棄的日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雖然知道自己一定猜不中,但好奇心還是讓封敬亭忍不住問了:“你們成功了?”
伊凡果然搖了搖頭。
“如果按我們那種方法繼續試驗下去,可能做到宇宙末日,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結果,以現在的實驗标準來審視,這個規模最宏大的實驗其實本質上就像讓一個盲人去大海中撈珍珠,别說撈不到,就算是撈到了,也可能會被當成石頭被扔回去——我們用生物進行的衡量标準,實在是太淺薄了,進行這樣的實驗,是不太可能獲得成功的。”
“在那半個月的實驗當中,我們仍然沒有半點收獲,但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我們沒有發現别人,别人卻已經找到了我們——我們遇到了一個位面先行者!”
“位面先行者?!”
“對,得知他的身份之後,我們當時都這麽稱呼他,說實話,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當時的表情,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驚訝!”。
“在你們的世界當中,是第一次遇到其他位面的人嗎?”汪銘猜測。
伊凡搖頭,故事進行到現在,他們這些聽衆就沒猜對過幾次。
“不,根據曆史上的記載,來自其他位面的旅行者并不少見,數百年可能就會有一次,光是我的導師,他就見過三個以上的旅行者,這些旅行者有的也會留下來,成爲法師議會的一員,有的則會義無反顧的離開。”
“那你們就沒問他們怎麽過來的嗎?”
“我已經說過了,在我們那個時代,魔法研究都是個人化的經驗探索,交流——很難,幾乎就不可能,”伊凡解釋了一句,然後又回到了正題,“如果僅僅是位面旅行者的到來,當時正在研究位面傳送的法師議會,決定不會驚訝,而會覺得興奮。”
“那會是什麽原因呢?難道那個——那個先行者長得并不是人的模樣?”林泉在這個時候開始發揮起想象力來了。
“不,不是,他看起來跟我們差不多,都是人類的模樣。”
“那是什麽原因?”
“他是一位老人!”
伊凡說完之後,幾位聽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安娜不解的問出聲:“老人?老人怎麽了?”
但汪銘卻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和封敬亭對視了一眼,兩人瞬間都從對方的臉色上,看到了和自己心中一緻的想法,尤其是封敬亭,臉上竟然有些激動了:“他不是一位法師!?”
林泉、李立天和安娜三個人這才恍然大悟,之前伊凡已經提到過,法師是不會衰老的,而這個“位面先行者”是一個老人,則說明他不是一個法師,但不是一個法師,他又是怎麽過來的?
伊凡這個時候,露出了稍微苦澀的笑容:“我們當時對此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是知道答案之後,所有的驚訝,都開始變成了恐懼!”
……
“我來自另一個位面,此次前來,是奉我們皇帝的命令,給你們帶來一個消息。”
千年之前,法師議會的議事大廳,面對酋長代表所有法師問出的這個問題,滿臉花白胡子和皺紋的老者,堅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昂起頭,用盡他全身最大的力氣,對酋長給與了他的回答。
“皇帝?”酋長在用意識偵測,對他的話進行翻譯的時候,對他話語中這個陌生的詞彙有些疑惑,于是又小聲重複了一遍。
“唯一、至高、不朽的王,”老者在提及這個解釋的時候,聲音好像都因爲激動而顫抖,他高舉起雙臂面向空中,仿佛要去擁抱整個世界,“所有位面的統治者,所有生靈的主人,所有真理的歸宿,至聖之人,至強法師。”
酋長轉述了他的話,兩百多名法師聞言,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人都知道,酋長從來不轉述謊言,也沒有人能夠用謊言欺騙他,現在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就說明,老者提到的那位“皇帝”,是真正存在的,而他的地位,在這位老者的心中,也确實如此之高。
希望他隻是瘋了。這是伊凡當時聽完之後,心中冒出的想法。
“你來這裏的目的?”酋長接着提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酋長的問題,卻是擡起頭,用審視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所有到場的法師,反問了一句:“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法師嗎?”
酋長回答說是,當然,是用意識對話。
“很好,能夠親眼見到這麽多的法師,是我的榮欣,”老者說到一半,低下頭,對着所有人禮貌的鞠了一躬,然後他站起來,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來,卻說了一句讓所有人在場法師都感到氣憤的話,“你們,都投降吧,皇帝很欣賞他的同類,你們會得到重用的。”
在他一旁的酋長聞言,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對老者說:“如果你對法師有一些基本的了解,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字典裏,沒有投降這兩個字。”
“我知道,”老者臉上沒有出現什麽不滿,或者驚訝的表情,似乎酋長的反對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我不是來對你們勸說的,我隻是一個告知者,遲早你們會知道,在皇帝的意志下,所有的堅持,都是沒有意義的,你們可以選擇抵抗,但我不建議你們那麽做,因爲那麽做是對你們生命的浪費,你們也可以想辦法逃跑,不過這是一項技術活,不是每一個法師,都懂得如何逃跑的。”
酋長冷眼看了一眼老者,表情陰晴不定的問了一個問題:“你口中的皇帝,他創建的意識網規模有多大!”
老者顯得有些驚訝:“哦,你們也知道意識網?這真讓我覺得費解,在來的路上,我見過你們這裏的平民,他們就像沒人管束的牛羊……哦,這也許就是你們看起來不那麽強大的原因,用不着打聽了,皇帝所掌握的力量,不是你們能夠抗衡的。”
“你自己也是一個平民,”酋長提醒老者道。
“對,确實如此,”老者坦率的承認了這一點,“在加入意識網之前,我活的和他們一樣,不過此刻……”
老者像頓了幾秒,鄭重的說:“我找到了精神的歸宿,皇帝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對于你的選擇,我無意幹涉,”酋長搖了搖頭說,“這是你的自由,在這裏,我們尊重這種自由,我們也希望,你口中的這位皇帝,也能對這種自由保持尊重。”
老人咧開嘴,嘿嘿的搖了搖頭:“尊重?自由?不,在皇帝的意志中,不存在這兩個詞彙。要談尊重,等絞索套上你們脖子,等刀劍刺穿你們的内髒,那個時候,去對它們去說吧!”
按照法師議會的規定,這個大殿本來是不允許平民入内的,現在聽到一個平民竟然敢在法師議會如此的放肆,當時坐在一旁的一些年輕法師再也忍不住了,尤其是當時的伊凡,在聽到對方竟然對着自己的導師如此出言威脅,猛的站起身,對着老人傳話道:“不管你口中的那位皇帝他多麽強大,但是你記住,隻要他敢在這個世界犯下法師議會不能容忍的罪行,我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老人沒有理會伊凡,而是把目光轉向酋長:“我可以把這理解爲,你們拒絕投降嗎?”
酋長思考了幾秒鍾,卻出乎意料的回答:“不,這隻是他的個人意見,作爲其他的法師,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慮。”
老人眯着眼睛,臉上露出了笑意:“很好,你的理智和冷靜,爲你們多争取了一個月的時間,希望那個時候,你們能給皇帝一個滿意的答複。”
老人這句話剛說完,身體就在所有法師面前,消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