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強來到走廊的時候,就聽見房間裏傳出兒子嘹亮歡快的歌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在來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他看見兒子正在大口的啃着饅頭,同時嘴裏還唱着歌,看起來人竟然格外的精神,在看到自己之後,他隻是換了一個坐姿,把背對着玻璃窗,但唱歌和吃饅頭卻一點也沒耽誤。
宋強心裏暗暗嘀咕道:“這小子,怎麽變的跟老油條似的。”
兒子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爲他會發脾氣,或者不說話,再不然就尋死覓活,甚至也可能服軟認錯,但是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兒子竟然好像很享受這裏的生活一樣,看他現在這幅模樣,就是以前答應給他買電腦,買手機,他都沒這麽高興過。
也許是他知道自己要來,刻意做給自己看的,宋強心裏猜測,等再關上幾天,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中午老婆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她在商場看到一件衣服,想讓兒子過去試試,宋強随便扯了個謊,說兒子剛跟他說過,這個周末住在同學家,不回來,就在這個時候,宋強心裏還認爲,最多不出一個星期,兒子就會服軟,乖乖回學校讀書,他哪裏知道,兒子早上剛剛問老王要了筆和本子,現在已經在房間裏爲走之前的“留言”打草稿了……
對宋成雲來說,這次“走”不僅僅是離家出走那麽簡單,說實話,他不是很欣賞那種離家出走之後,讓父母因爲擔心自己而妥協的做法,在他看來,要走就索性徹底離開,不在外面混出個模樣甯死都不回去,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有爲自己行爲負責的責任,當然,也應當有離開父母,獨立生活的勇氣。
昨天晚上宋成雲一直到後半夜才睡,所以下午的時候,他自然又開始犯困了,他把剛剛寫好的留言小心的塞進自己的衣服,然後拉上被子,很坦然的睡着了。
半個小時後,宋強又過來“偷看”了兒子一眼,沒發現什麽異常,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整個下午,宋強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抽了一下午的煙,到吃晚飯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思維才逐漸冷卻了下來,之後,他又給趙真雪打了個電話,又詢問了一些關于意識網的事情。
吃過晚飯,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準備去找兒子好好談一談,但宋成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言語中也有些不冷不熱,根本沒有服軟的意思。
“你是不是覺得你就離不開這個意識網了,這輩子就指着這個東西活?”宋強被兒子的态度又有些激怒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記得媽讓你戒煙戒酒你也一直戒不了,你是不是一輩子也指着這個活?”
“它們不一樣……”
“在我看來,沒什麽不一樣的,意識網還更健康一點。”
宋強一時氣急,發狠話道:“我要是從今天開始戒煙戒酒,你是不是也保證不再接觸這個意識網?”
“可以考慮。”宋成雲不緊不慢的說,然後加了一句,“等我到你這麽大的時候,我會開始戒的。”
不歡而散。
……
12月25日,星期日,聖誕節。
宋強是收到同事之間的節日短信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的,看着短信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回憶起,之前兒子對自己說過,今年的聖誕節他準備和同學們去開聚會。
早上到單位的時候,他本來準備去看看兒子,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兒子的态度,他覺得還是等等再去比較好。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響了起來,他起身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正是負責審訊室那邊的老王,在看到他那慘白的臉色的瞬間,宋強感覺自己的心髒情不自禁的顫動了一下。
宋強的反應讓原本慌張了老王更是不知所措,不過他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的問:“宋隊,你兒子他……沒來找過你?”
……
宋成雲不見了!
宋強趕到那個關押兒子的小房間的時候,發現房間裏除了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以及被子上壓着的一張紙,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異常。
宋強拿起那張紙,開始飛快的閱讀,在這個過程中,在一旁的老王幾乎都能聽見宋強牙齒之間因爲過度擠壓而發出的“咯咯”聲,他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更看不見顔色了。
“宋……宋隊,我真的不知道……”老王在一旁想解釋些什麽,可是又感覺怎麽解釋都很牽強,“昨天晚上10點鍾我還來看過他,明明就在這裏的,當時他還對着我笑,可今天剛來……”
“不,老王,這事不怪你,”宋強一揮手,打斷來往的話,“真的不怪你,對了,這事你别聲張出去,我自己想辦法去把他找回來。”
回到辦公室,宋強第一件事就是給趙真雪打了電話:“宋成雲不見了,就是剛剛發現的事,從他留下來的信上說,他可能去了你說的那個空間站,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聯系一下汪銘,讓他想想辦法。”
在等趙真雪回信的過程中,宋強又忍不住把兒子留給自己的信拿出來又看了一遍:“……爸爸,媽媽,對不起,别爲我擔心,從今天起,我就要去尋找我想過的生活了……”
宋強拿着這張薄薄的紙,說實話,他想不通,兒子腦子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他無法想象自己拿着這張紙,跟老婆說兒子離家出走了那種場景。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連看都沒看,就迫不及待的按了接聽。
“宋隊長,”電話那邊的人對他說道。
宋強聽出來,那是汪銘的聲音。
“首先,我要請你放寬心,我在空間站裏見到了你的兒子,他在這裏過的很好……我昨天跟他談過一次話,他人挺好的,隻是……”
“隻是什麽?”宋強有些緊張的立刻反問。
“隻是他本人好像并不願意回去。”
“那隻是他一時糊塗罷了,他這個年紀,懂什麽?還不是一時貪圖好玩……汪銘,我聽趙真雪說你進意識網隻是爲了工作,這段時間你一直給她透露意識網内部的信息……你人還是向着我們這一邊的……隻要你幫我把我兒子弄出來……”
“宋隊長,”汪銘在電話另一邊提醒道,“你兒子已經成年了,他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
“狗P的權利!”聽到汪銘這麽說,宋強終于有些忍不住,對着手機破口大罵道,“汪銘,我警告你,别把我惹火了,你最好趕快把我兒子送回來,不然等事情鬧大了,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
“宋隊長,你兒子不是一件東西,他是走是留,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
“放屁!他是我兒子!”
“但他也不僅僅是你的兒子,他更是他自己!”
“一句話,你到底答不答應。”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答應。”
……
二十分鍾之後,宋強坐着呼嘯的警車,來到伊凡的住所,自從上次離開這裏之後,這裏就好像成了他的噩夢,但是今天,他義無反顧的再次踏足了這裏。
給他開門的是華婷婷,看到門外穿着端正制服的兩名警察,她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好奇的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宋強冷着臉揚起證件:“警察,周風——不,伊凡人在不在這裏?”
“他一般都在甯州大學看書,你們……是不是他出什麽事了?”華婷婷第一時間就是想到這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沒事,”宋強搖搖頭,轉身對着旁邊的警察說,“老梁,你留在這裏,有什麽情況給我打電話,我去甯州大學……”
“不必了!”書房裏傳來伊凡的聲音,“不麻煩你了,宋先生,我在。”
華婷婷有些驚訝的回過頭:“不是說不準在……”
伊凡對她傳話:“我跟他們有些話要談,先送你去空間站。”
伊凡根本沒有掩飾自己施法的動作,在兩個警察瞪大眼睛的情況下,打了個響指,然後華婷婷就在他們面前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老梁忍不住就摸自己背後的槍,但他隻是剛有這個念頭,伊凡的目光就轉向了他,甚至還對着他露出微笑:“如果我是你,警察先生,我會更謹慎的注意自己的動作,以免引起其他人的誤解。”
然後他又轉過頭去,面對着宋強說:“宋先生,你來這裏的原因,我相信我已經知道了,你兒子進入了空間站,但卻不想回去,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送他回去?”
老實所,宋強很讨厭伊凡現在這種說話的态度,正如汪銘的報告上所說,這種任何感情色彩的禮貌,源于他自身的高傲,也同樣是他對自己這些人的無視,不過考慮到對方可能擁有的能力,宋強還是最大程度的保持了克制。
“是的,隻要你把我兒子給送回來,我可以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事實上,從那次首長讓他退出調查組,他心裏已經隐隐打定了這樣的主意,既然有些事情自己惹不起,那就沒必要表現的太積極。
“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宋先生,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你的意思是不肯了?”宋強眼睛緊緊的盯住伊凡,盯住他剛剛施法的那隻手,一字一頓的問道。
“你想多了,宋先生,我剛剛說的話當中,似乎并沒有任何表示同意或不同意的語句,我隻是在問你,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你做什麽事情都喜歡問個爲什麽嗎?”宋強冷笑着揶揄道。
“也不是都如此,隻是對那些我還沒有決定的事情,我喜歡多考慮一些。”
“因爲我是他爸,這個理由可以嗎?”
“這個理由可以解釋你爲什麽來這,但是卻無法解釋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你就當是做了一件好事,積點德。”
“這個理由倒也是不錯……不過,這對于你來說是好事,對你兒子卻是壞事,怎麽辦?”
宋強已經意識到,再這麽說下去,肯定又會重複之前跟汪銘說的内容。
“我知道你厲害,你有所謂的魔法,我們現在奈何不了你!”宋強對着伊凡,鄭重說道,“但你最好考慮清楚,爲我兒子一個人,冒這種不必要的險到底值不值!”
“冒險?”伊凡搖頭,“我不覺得這是在冒險,我也不認爲哪裏有險可以冒。”
“你現在盡可以嚣張!”宋強瞥了一眼伊凡說,“話我就說到這裏,現在是下午1點半,我警告你,4點鍾之前,我要還是見不着我兒子……”
“不用了,宋先生,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我不接受,當然,除非是你兒子自己想回家,我本人絕對不用使用任何手段勸說或者直接送你兒子回去。”
……
宋強他們離開之後,李立天出現在伊凡身邊,提議道:“要不要先把他們解決了,省的惹來麻煩……”
“不要每一件事都來問我,”伊凡搖頭,“這應該是屬于卡梅爾王國的日常事務,你們可以自己商量着來。”
李立天閉上了嘴,要是意識網内部能通得過,還需要過來問伊凡做什麽。
對于宋成雲這件事情,意識網内的所有施法者的态度都保持着驚人的一緻——宋成雲不可以交,從他進入空間站的一刻起,理論上就屬于卡梅爾王國,也就是他們幾個人管轄,隻要他本人願意,又不違反空間站的規則,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驅逐他的理由,他父親可能惹來的麻煩完全不應該在考慮之列,如果說,一個國家,連這點勇氣和魄力都沒有,連領土内起碼的人身自由都得不到保證,那這個國家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說曹操,曹操就到,展現他們勇氣和魄力的時機很快就來了。
下午兩點十五,警車再次呼嘯着來到伊凡家,不過這一次,來的可不僅僅是宋強和老梁兩個人。
伊凡一直在這裏等着他們,一樣的打開門,一樣是跟宋強說話,不一樣的是,宋強進門的時候,就給伊凡上了手铐,同時出示了逮捕證。
宋強之前來的那次,就偷偷帶上了錄音筆,這也是能夠申請到逮捕證的重要依據。
“周風!”宋強這次念得是他身份證上的名字,“你因爲涉嫌非法拘禁他人……”
“非法拘禁?”伊凡看着手上亮晶晶的手铐,想到自己剛來地球沒多久,碰到趙真雪,她也是這麽一臉義正言辭的給自己戴上這個,然後念罪名,不過上次的罪名是搶劫,他看着宋強,看着他眼中沒有絲毫驚喜,看着他眼神全神貫注的盯着自己……
“很抱歉,”伊凡看着旁邊站着十幾個拿着槍的警察,不好意思的說,“我還很忙,可能沒空跟你們繼續這個遊戲了。”
伊凡剛剛站着的地方,一副手铐砰然墜地,就在滿屋子警察慌亂一片的時候,宋強卻沒有一點驚訝的上前,把地上的手铐漫不經心的收起來,對旁邊的老梁說:“記錄,20XX年12月25日,下午2點19分,嫌疑人周風拘捕逃跑。”
下午三點,Z國外交部部長桌子上多出一封抗議信,在通讀了内容之後,一向自認爲見多識廣的部長也忍不住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下“卡梅爾王國”,但卻毫無頭緒。
之後他又問了自己的秘書,桌子上的信是從哪來的,,秘書說她沒見過這封信……
“惡作劇?”部長皺着眉頭,又把手上的信通讀了一遍,可是這封信的措辭很嚴謹,很官方,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信的内容主要就是抗議Z國企圖在甯州,以一個荒誕的罪名逮捕他們的國王,在信的末尾,發信人表示,他們相會“嚴重關切”Z國政府對此事的後續處理态度,這可能會影響到兩國“未來”的邦交。
部長接着讓秘書去查了查,發現Z國所有已經建交,甚至曆史上建交過的國家,都沒有跟“卡梅爾”相關的國家,就連類似的讀音也沒有。
另外,聯合國的備案中,沒有提到關于這個國家的名字。
看來是惡作劇了,部長搖了搖頭,把那封信塞進碎紙機,同時交代了一下秘書,以後在他辦公桌上要是發現這類無關的信件,一概拿走。
當天晚上,甯州的本地新聞報道:“……之前市面上流行的一款名爲意識網通訊器的商品,可能會對人産生未知的不良影響……另外,當地警方提醒大家注意,一名名爲周風,化名伊凡的男子,因爲涉嫌非法拘禁和綁架,遭到當地警方的通緝,該名男子的體貌特征爲……”
當年的薩拉熱窩事件在一夜之間,點燃了整個歐洲,這種劇烈燃燒在整個歐洲大陸燃燒了整整四年,甚至二十年後,二次大戰很大程度上都是這次事件影響力的延續,人類似乎自此已經踏上了長久的和平,然而,真是這樣嗎?
隻有天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