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裏,除了倉庫的叉車工人,還有其他一群身着統一制服的工人,他們看起來現在都閑的比較無聊,各種工具袋、工具箱都放在一邊,許多人正蹲在地上抽煙,還有人拿出撲克在打牌,當然,在這些人當中,還有幾個特别顯眼的人,他們頭頂上雖然也戴着安全頭盔,但是從着裝舉止來看明顯跟其他的人不太一樣,這幾個人正圍着一張圖紙一樣的東西,對着倉庫的四周指指點點,手裏有的還拿着激光測距儀,有的拿着對講機。
封敬亭很順利的在這幾個人中間找到了這次工程的負責人,是一個姓萬的中年人,聽他手下的幾個人都稱呼他萬老闆。萬老闆的臉色看起來并不太好,不過在知道封敬亭的身份和來意之後,對方似乎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封敬亭事後才知道,原來對方一開始都懷疑自己這方是皮包公司,可能想賴賬,甚至一度猶豫着不敢開工。
根據合同,原材料是先錢後貨,定金大概占總工程款的百分之七十,這筆錢當然已經給了廠家,尾款說清了是按合同标準“裝”好再結。
不過負責裝這架“摩天輪”的施工隊,也就是這位萬老闆的施工隊,本身卻不是那個廠家的員工,廠房派過來的,僅僅是幾個負責指導的技術員而已,而大部分的工人,都是以“勞務派遣”的名義臨時找來的,當然,這樣做是爲了節省成本,廠方當時跟萬老闆說好,施工款先由他墊,等對方的尾款一給清,回頭就跟他結賬。
萬老闆接到這個項目的時候還很高興,這個項目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到的,廠方爲了趕工,利潤也沒有卡掉很多,施工難度也不算大,無非是做一些金屬框架,唯一對技術要求高一點的大概就隻有焊接工藝,而這一單要是按合同做下來,賺上五六百萬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如果客戶在工程中有些東西要改動,那加上改裝費,上千萬也不是不可能,聽廠方的人說,這個客戶給錢非常爽快,當初訂貨的時候,貨還在圖紙上沒下生産線,款就已經到了。
萬老闆帶着對财富滿滿的憧憬,帶着自己的“隊伍”跟着貨一起趕了過來,在火車上他還一直盤算,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幹什麽用的,會建在什麽地方,到時候如果有機會跟客戶見面,是不是得準備點禮物什麽的……這個夢直到貨物進了火車站,廠方負責聯系的經理給他打了電話:“就地在火車站倉庫組裝。”
萬老闆當時以爲對方是開玩笑,還笑着打了個哈哈,但那位經理确實沒開玩笑:“客戶說的很明白,就在倉庫裏組裝,裝好他們會派人過來驗收。”
“可……”當時萬老闆拿着手機,朝着上面看了看,“可這高度也不夠啊。”
這個東西的直徑有近三百多米,萬老闆直接看了看眼前倉庫的頂部,頂天也就幾十米,這可怎麽立起來啊。
“客戶沒要求豎起來,橫過來做。”
“什麽,橫……”萬老闆看着手上像摩天輪一樣的圖紙,“橫過來!躺着?那能轉的起來嗎?”
“這你别管,合同上沒有寫正常運行,驗收标準上隻要保證結構完整,内部功能正常就行,你放心好了,這是人家客戶方特意要求的,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雖然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可萬老闆還是覺得這活幹的不太踏實,誰會好端端的把這麽個東西做在倉庫裏啊,再說,做完之後可怎麽運出去啊,難不成,直接把倉庫拆了?
不過猶豫歸猶豫,工期就擺在那裏,幾百萬的工程,要是限期沒有完工,自己連賠款都付不起,所以即使心裏揣着小鼓,萬老闆還是不得不橫下心來開始做準備,當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場地騰開。
封敬亭的到來給萬老闆适時的吃了一顆定心丸,對方手裏就拿着這個施工的圖紙,看起來應該沒什麽問題,不過在談到他們即将做的事情之後,封敬亭也忍不住奇怪:“橫着做?他到底想搞什麽。對了,這樣做的話,結構應力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雖然在設計上沒問題,但封敬亭知道有些東西遠遠不是圖紙上的東西,現在幹工程的他見得多了,能省就省,隻要東西放在那不倒,或者說,在給錢之前不倒就行了。封敬亭在整個過程中隻負責設計和技術,對材料的質量他不是很了解。
“這您放心,絕對沒問題,”一個廠方技術員接過話,同時也給封敬亭遞過厚厚一疊材料介紹,“主體材料都是采用進口最頂級的航空材料,比如說最基礎的十二根受力輻條,每一根都是用船直接從國外現運過來的,标準都是按照船舶龍骨來定做,鋁合金都是按照航空飛機的标準,每一個部分的氣密性在出廠前都經過了嚴格的檢驗,氣體損耗率……”
如果這個技術員說的都沒錯的話,施工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的。
雖然這樣一來,他再也看不到她站起來的樣子,但封敬亭沒有感覺失望,倉庫裏到處堆的各種材料已經勾起了他的想象,隻要能看到她完整的出現,他想,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
三個人盯着眼前的報告已經看了很久了,準确的來說,已經有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看一份報告應該是足夠了,但是在場的三個人都沒有這種感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還不至于,但是,說一句茅塞頓開,還是不爲過的。雖然汪銘在報告中能具體确定的東西并不多,許多東西都是推測,猜測,甚至是想象,但是結合他們每個人對伊凡的實際感受,他們不得不承認,汪銘說的這些東西,一點都沒錯。
三個人之前都像瞎子一樣從不同角度接觸到伊凡,趙真雪看到的是理智,冷酷,和近乎偏執的好學,整體上非常接近一個反派的技術狂人;陳雷接觸到的則是平易近人卻又難以捉摸的老闆形象,而且說實話,除了意識網,伊凡在其他方面給他的印象都還都不錯;而在嚴可守看來,伊凡就是一個妄想用他所謂的“魔法”統治世界的外星人,意識網就是他最好用的工具,而且在他看來,照這樣發展下去,他很有可能真的會成功,隻是,他自己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這些印象之間的差距在汪銘剛剛離開之後,就體現了出來,趙真雪想就按照汪銘留下來的計劃辦,但嚴可守堅持認爲這個計劃太保守,不可能有什麽真正的作用,陳雷卻相反,認爲把伊凡想象成敵人是不是太“嚴重”了,意識網雖然給人的感覺可怕,但他就是再厲害,還能對抗整個國家?隻要真的下決心鏟除,他覺得……
争論一直沒有結果,直到趙真雪提議先看汪銘留下來的報告……然後,這種争論再也沒有出現過,汪銘的報告就像一張完整的拼圖,把他們三個人掌握的部分内容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随着閱讀時間的流逝,在三個人眼神的交流和小聲互相印證之下,伊凡的形象在他們眼中開始逐步豐滿和形象了起來。
之前他們看到的是偏執狂,普通人,和近乎半神的存在,但是現在,他們看到的——他們看到的就是伊凡,一個唯一,獨立,與衆不同的伊凡。
他的能力近乎神祗,但卻有着常人一般的感情和生活;他待人可以如春風般平易近人,但在搶錢殺人的時候卻又絲毫沒有手軟;他可以在一念之間置無數人于死地,又可以在另一個瞬間挽救這些人的生命;在場的人他明明可以一個個都殺的幹淨,但他卻任由他們在一起商量如何對付他的方法……
目的,信心,汪銘一直提到的這兩點,終于在幾個人心中模模糊糊的浮現了出來,雖然大家還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已經沒人懷疑,那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到底要做什麽呢?
到底有是什麽經曆讓他會做出這些事情,并且抱有如此大的信心?
……
第二天上午,5點半。
趙真雪醒來的時候,天邊剛剛露出一線微微的白霞,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離汪銘離開已經過去了10個多小時,他的計劃已經開始貫徹了下去,陳雷回去準備資金,估計幾天内就能準備完畢,而聯系那個研究所的事情,則交給了嚴可守。
汪銘提到的項目正式嚴可守在日本研究過一段時間的東西,他知道這東西在國内水平不是很高,所以主動答應幫忙聯系一家更好更專業的研究所。
一切都按照汪銘的設想進行了下去,剩下的,就隻有等待了,一想到這裏,趙真雪就覺得,時間過得是如此的漫長。
當太陽終于在等待中升起的時候,趙真雪忽然記起來,自己好像還沒有吃晚飯,哦,對了,還有孫冰,怎麽把她都忘了。
打開孫冰的房門,趙真雪發現她已經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一般的小孩子一頓飯沒吃,肯定會哭鬧一番,但孫冰卻什麽都沒說,一想到這裏,趙真雪覺得,自己這個姐姐,當的真的很不稱職。
趙真雪在客廳的冰箱裏找了找,爸媽最近不在家住,家裏都沒人買菜了,于是趙真雪拿上錢包和鑰匙準備出門,出門前,她又看到客廳的電腦還關着。
對!電腦!
趙真雪忽然想起了什麽,一個箭步沖向電腦的位置,搖晃了一下鼠标,然後飛快的打開汪銘留下的那個電子郵件。
收件箱後面的括号裏,一個阿拉伯數字“1”靜靜的躺在那裏,一瞬間,趙真雪幾乎無法控制手的顫抖,以及内心的情緒,她小心翼翼的點了收件箱,打開。
發件人那一欄,寫的正是汪銘的郵箱,發送時間,淩晨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