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可守基本已經放棄了逃跑的想法,魔法的威力究竟能到什麽程度他雖然還不得而知,但是幾天的接觸下來,他已經從某些細微的痕迹中察覺這種力量的可怕,李立天使用魔法的時候并不避諱他們,比如現在。
他們正在走進一棟空無一人的建築,應該是一家寫字樓,進門的時候,嚴可守看見地上滿地散亂的文件,還有摔在地上的筆記本,站在入口的警察攔住他們的路,警告他們說現在需要緊急疏散,請他們立刻離開。
李立天沒有理睬他,而是徑直走向黑漆漆的樓梯間,嚴可守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跟了上去。
警察在後面大聲叫嚷了幾句,但沒有追過來。
确定沒有人之後,李立天快速對伊凡請求了一個長距離的空間門,傳送人數爲兩人,并迅速說明了原因,前面已經說過,法陣都是标準型,除了有最大距離的限制,對人數也有着限制。
李立天的請求很快得到了回應,他讓嚴可守跟他一起并排站好,很快嚴可守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瞬間有失重的感覺,同時眼前也突然出現亮光,失重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他搖晃了一下,平衡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陌生的便利店。
走出店的時候,嚴可守看見一個身穿促銷制服的女孩正滿臉驚惶的四處張望,她的制服上到處都是腳印形狀的灰塵,看的出來,她是這場逃跑運動的失敗者。
女孩看到兩人,有些驚喜的朝他們兩人跑來,但是稍稍走進後,她又覺得李立天的眼神有些不對,雖然沒有感覺到惡意,但是,那眼神中也絕對沒有善意的存在,她猶豫了一下,看到他們剛剛出來的那家便利店已經開始着火,店門口還躺着一具屍體,她猶豫着返身逃跑。
女孩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兩人,李立天并沒有減速的打算,他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後面的那人則停幾步,跑幾步,大多數時間,他都在看周圍。
嚴可守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地方就是他來過的東京,那個以繁華和喧鬧著稱的城市,他走過的這段路面,到處飄散着紙片,汽車在大街上停的亂七八糟,互相扭神作書吧一團,形成一個大家都出不去的死結,他可以才想出當時這些車得主人心裏的極端焦躁,一名車頭已經被消防栓撞癟的車主正一腦袋血,趴在駕駛座上,消防栓嗤嗤的滲着水,跟駕駛座上流下來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細細的紅色溪流,慢慢淌進排水溝……
那女孩以爲兩人要追趕她,在前面的路口迫不及待的轉彎,嚴可守看不到她的身影,隔了兩秒之後,忽然那裏傳來一聲低促的女聲短叫。
嚴可守心中有些焦急,急忙跑了過去,看見那女孩已經倒在血泊裏,她的嘴一張一張,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子彈已經帶走了她生命最後的力量,她什麽也沒說出來,眼睛就失去了神采。
不遠處,走來一個穿着警服,帶着墨鏡,正笑着吹槍口的年輕人,他顯然也看到了嚴可守,于是他擡起槍,側着頭瞄準,他甚至連閉上一隻眼睛都不需要去做,真是一個天生的神槍手,田軍心裏得意的想着,嘴裏說道:“我給你10秒鍾逃跑,你就是我的21号移動靶”。
田軍不在乎對方能不能聽得懂中國話,隻要對方認識槍就可以了,果然這句話一說出口,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家夥跑的比兔子還快,他迅速返回拐彎口,緊貼着牆壁喘了幾口氣,出乎田軍的意料,他沒有繼續逃跑,而是把眼神看向另一個正在走來的家夥。
那人也戴着眼鏡,不過是那種金邊的平光眼鏡,他走過來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步伐穩健,眼神發虛的盯着空氣,好像是在自家的庭院中邊想心事邊散步,這姿态這讓田軍想起他最後一次約趙亮見面,趙亮從樓道裏出來的場景。
不知道爲什麽,田軍心裏有些發虛,他按動了手表,但是沒有效果。
他當然不會知道内置的預言法陣已經把所有意識網成員列爲魔法目标的白名單,直接針對意識網成員的魔法将不會被啓動,而且被攻擊者會得到警告。
李立天沒有發動反擊,雖然他完全能做到這一點,因爲田軍并不算意識網的成員,但這不是他這次來的目的,他慢慢的走過路口,沒有拐彎,在田軍的視線中就這樣徑直離開,隻是在身影消失之前,給田軍留下了一句話:“做的好,請繼續。”
嚴可守跟在李立天後面,渾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又從鬼門關前面走了一遭。
……
與此同時,趙真雪的辦公室。
伊凡進來的時候,順便也叫上了陳雷,走進房間之後,他信手布置了一個靜音結界,很罕見的檢查了一下房間裏有沒有什麽竊聽裝置,整個過程還是趙真雪教給他的。
陳雷本來對伊凡住處那邊發生的事情有些好奇,本來還想多嘴問一句,但是看了看冷着臉的趙真雪,和抿着嘴的伊凡,也就沒說什麽,等待着兩位發話。
但伊凡一直沒有開口,趙真雪也一直沒有說話,氣氛透着一股古怪的安靜,但是他們兩個好像都沒察覺什麽。
陳雷不知道,其實對話,早已經在他們兩人的腦袋裏開始了,就從他一進門之後。
“你把他帶來做什麽?”這是趙真雪。
“我正準備跟你說,我打算……”
“你已經被盯上了你知道嗎?今天我打電話給我父親,他已經準備調動軍隊過來維持秩序,下一步,肯定會着手調查具體的情況,你準備怎麽辦?”
趙真雪的臉上沒表現出什麽,但是伊凡知道她此刻的感受,魔法已經不可避免的被這個世界所了解,一直以來的堅持終于破滅,表面上是在生氣質問,其實她是希望伊凡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
但是伊凡沒有準備這樣的答案,他給出的,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坦白。
“是我的錯。”伊凡承認了這一點,“很抱歉,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無能爲力。”
趙真雪沉默了,伊凡的認錯毫無意義,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種認錯根本就是一種推脫——答應你的事情我辦砸了,你看怎麽辦吧,随你。
不過伊凡并沒有就此丢下趙真雪不管,他比趙真雪想象的要多那麽一點責任心,他早已經準備好了針對這次錯誤的備案。
“其實,你應該清楚,我早就違背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伊凡的聲音在趙真雪腦中響起,她愣了一下,她沒有覺得意外,反而覺得稍稍松了一口氣,心中一直以來的擔心終于變成了現實。
“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趙真雪盯着地面問道,努力控制住自己起身喝問的沖動,回想當初,當初她也是仗着伊凡對地球的無知以及自己的身份,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脅,才跟對方取得了暫時的妥協。
以利益爲紐帶達成的協議,以利益爲理由終結,這聽起來确實很合理,但卻讓人難以接受。
“嗯,剛剛進行不到一個月,在這之前我确實沒有違反承諾的打算,當時我就是計劃在這裏學習我想學的隻是,等學成之後就找機會回去,或者在這裏安安靜靜的居住下來,直到後來……後來我改變了主意。”
趙真雪看了他一眼,等待他繼續。
“我很快就意識到,憑着我的學習速度,就算學的再快,也很難跟的上地球知識的更新的速度,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會有如此多的知識,多得甚至超過了漫天的繁星。我很佩服你們,真的,知識爆炸,真的是如此,有時候第一天剛學的東西,第二天就會發現其實這個東西也未必正确,真正正确的東西還需要繼續往前探索……說實話,有一段時間,我是比較沮喪的,我不知道這樣的學習将會持續到什麽時候,第一次我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有機會把這些知識全部掌握……
說實話,還真是多虧了你,如果沒有趙亮,我也不會意識到這一點——與其用有限的時間去追逐無限的知識,還不如用這些時間掌握有限的人……”
“你就這麽有自信?”趙真雪冷笑着打斷伊凡。
“确實如此,”伊凡并沒有在意趙真雪的态度,他攤牌的事實已經證明了趙真雪之前的天真,稍微的情緒失控完全正常,“起碼從目前我了解到的信息來看,一切都還沒有脫離出我的意料範圍。”
“什麽信息?”趙真雪以爲自己對伊凡已經了解了不少,但是現在才發現,其實她一直一無所知。
“這不重要,這次我過來找你,隻是想告訴你這些,我完全可以找借口再瞞你一段時間,但我沒有,你知道這是爲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趙真雪扭過頭,但耳朵缺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詞彙,此時的她态度真的不太适合談話,她甚至站起身準備離開,旁邊的陳雷看的一愣一愣的,什麽時候光靠眼神都能聊天到這個程度了?比拍情景劇還誇張。
“我隻是把你當朋友。”
“朋友?”趙真雪站在伊凡面前,俯視着他搖頭,“不再是了。你不會以爲,現在我還會再相信你吧。”
“你的态度對我并不重要……你會有機會看見的,不要這樣看着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敵人。其實你完全可以這樣想,在這一個問題上,我們兩個選了兩條相反的路,雖然不知道對錯,總有一條更接近真理,這是值得開心一件事。”
趙真雪沒能夠聽得下去,對于伊凡口中所說的狗屁真理他一個字都不信,她低着頭徑直沖出了房間,陳雷有些詫異的想叫住他,但是她就像沒有聽見一般,在關上門之間,她對着房間内的兩人看了最後一眼。
趙真雪有一種預感,從此之後,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