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夢,你到底能不能讓我省心點?”他幾乎朝我嘶吼道。
路燈下,詹佑成高大的身影被拖得很長。他就像一具雕塑,站在不到兩米以外,目光灼灼望向我。他的臉上滿是震驚,還伴有幾分痛心。
“其實我……”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尴尬地解釋說:“我剛好路過這裏,所以進來看看……我真的不知道這麽晚了,你還在這裏。”
詹佑成雙手插袋,臉色陰沉。“順路?如果我沒記錯,從萬利回秦宅根本不需要經過這裏。”
我避開詹佑成的目光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坐得太久雙腿都冷得沒有知覺了。他大步走上前,扶住我的腰,冷聲問道:“大年三十蹲在這裏吃快餐,你是故意讓我看到的嗎?”
“不,我隻是剛好路過。”我穩住腳步,卻不敢擡頭去看詹佑成。如此狼狽的樣子被他看到了,我有種小時候考試作弊被老師發現的錯覺,除了窘迫就是後悔。
我總不可能告訴他,除夕的晚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沒有地方去。因爲心裏想着他,不知不覺就把車開到海港城這裏來了。可是我仍然有點慶幸,還好誤打誤撞過來了,才有機會在新年的最後一天看到詹佑成。
他的精神看起來不錯,這段日子應該過得比我好。
“爲什麽不說話?剛才你不是說自己過得很好嗎?到底哪裏好了?你倒給我說說……”詹佑成的力度很大,粗魯地扯住我的手腕,聲音也不知覺提高了幾個分貝。他的雙眼噴火似的,朝着我就是一通亂罵。“你是不是沒地方去了?然後一個人随便打包點東西填肚子?”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莫過于詹佑成了。我确實沒有地方可去,回程家是不可能的了,李展豪已經出國留學了,海市我也沒有要好的朋友。
“怎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說自己過得很好嗎?爲什麽大年三十還一個人蹲在這裏吃外賣?”詹佑成狠狠在我的臉上捏了一下,痛得我直呲牙。
“放手,很痛!”我用力推開詹佑成,惱羞成怒。“我過得好不好,也不關你的事。現在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行了吧?”
是的,這番說話我是故意氣他的。誰讓詹佑成兇巴巴的,見面啥也不說先亂罵一通。
大年三十隻能憋在這裏吃外賣,我的心裏也很苦好不好?
“你……”詹佑成被氣得不輕,上前抓住我的手腕。這一次,他毫不客氣地摟住了我的腰,彎身壓了下來,嘴唇貼住我的額頭怒罵道:“怎麽不關我的事?你不是與我約好了嗎?三年,不,兩年。隻要我成爲詹氏的掌權人,就沒有人能反對我們的婚事不是嗎?”
詹佑成的态度雖然很兇,可是對我的關心是發自内心的。我知道,在他的心中比我更委屈,更難受。
可是他說過,自己是男人,不會将自己軟弱的一面表露出來。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就是爲了不給我添亂。
我知道,他一直通過徐成亮偷偷關注我的近況。我知道他爲了我,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堅持,打算把海港城交給秦海和Gary管理,然後回詹氏。
我也知道,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詹佑成過得并不好。他日日借酒消愁,待在葉敬良的酒吧裏,公司也不回了。
可是,詹佑成并非感情用事的人。他最終還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力走出來了,慢慢地回到了正軌。
我的身體癱瘓在他的懷中,熟悉的味道讓我感到心酸。
“你自私地做好一切決定,逼我讓步,我可以不計較。”詹佑成緊緊地抱住我,力度大得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可是沒有我在身邊照顧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你現在這樣子,讓我如何能放心回詹氏?”
“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撲倒在詹佑成的懷中,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這段時間真的太累了,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僵硬了一般,毫無生機。每天從辦公室回秦宅,我就像一部過度運轉的機械,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和動力。
“口是心非。”詹佑成小聲嚷了一句,語氣卻軟了下來,輕輕抱住我,抱怨說:“其實你可以打電話給我,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出來陪你。”
“除夕你應該陪家人過。”我在詹佑成的懷中蹭了蹭,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就讓我再放肆一回吧。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再次飄起了細雨,詹佑成輕聲提醒說:“這裏冷,到辦公室裏去,我給你做吃的。”
我點了點頭,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詹佑成打量了我一眼,責備說:“天氣冷還穿什麽裙子,要風度不要溫度了吧。”
“還好,辦公室裏有暖氣。”我尴尬地笑了笑,右手突然被詹佑成挽住,往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我猜不到詹佑成的辦公室,也會有配套的廚房和休息室。裏面的生活用品齊全,看樣子他并不是第一天在這裏開夥。
“今天是除夕,你沒回家陪父母吃飯嗎?”坐在餐桌前,我看着詹佑成的背影問道。
“回了。”詹佑成從冰箱裏拿出冷面和火腿,心不在焉地回答:“春節後要回詹氏,所以假期的這幾天我打算留在辦公室加班,把剩下的工作處理好。”
頭頂橘黃色的燈光灑在詹佑成高大的身影上,他的動作熟練,看起來這段時間下廚的次數應該不少吧。
“對不起,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這裏。”我趴在餐桌上,心底浮起了一絲愧疚。
詹佑成默默地把冷面泡水,下鍋,然後轉身靠在竈台上,用一種平靜的目光打量我,笑說:“怎麽,現在覺得内疚了?”
“嗯。”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
“覺得對不起我?”詹佑成皺眉盯着我,不懷好意地問道。
“嗯,确實有點。”我撅嘴看着詹佑成,心裏浮起了一絲怪異的感覺。怎麽進來以後,感覺又回到了從前,我向詹佑成撒野的時候。
“好。”詹佑成放下筷子,一步步往我的方向走過來,伸手擡起我的下巴吩咐說:“記住了,這是你欠我的,終有一日我會全數讨回來。不,是加倍讨回來。”
愣了愣,我小心地問道:“詹伯伯……知道我和老秦的事了?”
“知道了。”詹佑成的眉頭不知覺皺了起來,輕聲說:“他現在以爲我們斷得一幹二淨,今晚還喝多了,說介紹誰的女兒給我認識。”
我收起臉上的笑容,闆着臉問道:“那誰的女兒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很溫柔?知書識禮、身家清白那種豪門千金?”
詹佑成的唇角微微上揚,回答得很幹脆。“嗯,剛留學回來,接受傳統的英國貴族教育,豪門千金的典範。”
我撥開詹佑成的手,扭過頭惡狠狠地說:“那很好呀,名媛淑女才配得上你。”
“吃醋了?”詹佑成彎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我繼續說:“當初離開的時候不是挺決絕的嗎?那股狠勁哪裏去了?該不會才半個月,就忍不住哭着想要回來了?”
“哭?誰哭了?”我狠狠瞪了詹佑成一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冰涼的指尖輕輕撫過我的眼角,詹佑成的聲音軟了下來,小聲問道:“告訴我,上次你說要暫時與我分開的時候,這裏是不是很痛?”
說着,他的大手按在我的胸口處,盯着我不再說話。
痛,怎麽不痛?但若然時光可以倒流,我還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我欠老秦的,這輩子都無法還清。
詹佑成沉思半響,才露出了戲虐的笑意說:“跟你開玩笑呢,名媛淑女長得再漂亮,也入了不我的眼。你呀,不生氣的時候才漂亮,所以趕快給哥笑一個。”
“無聊。”
“給我笑一個,很久沒看見你笑了。”詹佑成的手指按在我的嘴角處,輕輕往上提。“對,就這樣,你的笑容比蒙羅麗莎還迷人。”
我終于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了,故作生氣推開了詹佑成。
竈台上的水呼噜噜地響起,窗戶打開了一般,窗外的風聲呼呼作響。可是這裏很安靜、很溫暖,因爲有理解我、體諒我的男人。
“兩年,不能再久了。”詹佑成突然低下頭,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說:“兩年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得聽從我的安排。”
我的視線一片模糊,重重地點頭說:“好,都聽你的。”
雖然隻是一碗簡單的面條,卻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除夕晚餐。詹佑成一直坐在身旁看着我,視線沒有挪開。
這段時間以來的勞累和壓抑一掃而光,仿佛他的一個微笑,一句關心的話語,都能讓我重拾動力。
“假期的這幾天,你有什麽安排?”詹佑成問我。
我把面湯也喝掉,滿足地拍了拍渾圓的肚皮說:“好好休息,假期結束以後公司将會很忙。”
詹佑成想了想,提議說:“這幾天的時間,都給我。”
“可是被你爸發現了怎麽辦?我們這麽做跟偷|情有什麽區别?”看着詹佑成認真的樣子,我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腦門罵道。“說好的兩年之約呢?”
詹佑成雙手抱胸,一本正經地問我:“你不知道中國有句老話,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嗎?我已經答應回詹氏了,他不會對我生疑。”
我盯着詹佑成不說話,覺得一段時間沒見,他似乎變得……變得有點兒狡猾?
“吃飽了吧?”詹佑成随手把碗筷丢進洗手盤裏,提議說:“走,我們去放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