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臉色一點點地變黑，我的心突然感到很暢快。像這種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是時候受點挫折教育了。
老秦不在，我有義務擔起這個重任。
氣氛一下子冷清下來，秦展鵬看樣子又要繼續拍桌子罵人了。
我搶在他罵人之前發話，回頭看着高晉和黃少英禮貌地笑說：“秦展鵬在銷售部待了那麽久，什麽時候談成過生意了？他的性子你們比我更清楚，更何況我現在才是合法的繼承人，即使你們打官司上訴，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和金錢而已。”
沒等高晉反駁，我回頭吩咐徐成亮說：“徐總監，請把計劃表拿過來。”
徐成亮翻開手中的文件夾遞給高晉，解釋說：“這是萬利未來半年的生産和銷售計劃，我們承諾半年之内利潤的增長，會在百分之五到十之間。”
說起利潤，高晉雙眼發光，抓住文件仔細看了幾眼問道：“如果達不到承諾呢？”
“那麽我會選擇引咎辭職。”徐成亮仍然露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瞄了秦展鵬一眼說：“做生意不過爲了求财，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秦展鵬急了，搶過文件就要撕碎。“高叔，你别聽他胡言亂語，半年利潤增長百分之五到十，根本不可能……”
“爲什麽不可能？萬彙也是在我的手裏，一年内淨利潤創新高。”徐成亮譏諷說。
高晉的态度突然來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看着我面露笑容：“既然徐總監和林小姐這麽自信，那麽我們盡管看看半年以後的成績吧。”
“高叔！”秦展鵬氣急敗壞地吼道：“不是說好今天要逼這個女人離開嗎？是他把我爸的錢都騙走了……她……她就是狐狸精，靠出賣身體騙取我爸的信任！”
“咳咳……”陳律師忍不住提醒說：“秦公子，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林夕夢小姐現在是秦萬江先生财産的合法繼承人，所有證明文件都是在本人清醒的狀态下簽的，擁有法律效力。”
我往秦展鵬的方向走了兩步，提醒說：“看在你是萬江兒子的份上，我會保留你在萬利的職位。可是獎罰制度與其他員工一樣，并不會特别照顧你。還有，信用卡我已經通知銀行全部取消，如果那天我的心情不好，可能還會收回你現在住的别墅。所以，别廢話，該幹什麽去幹什麽吧。”
我知道，秦展鵬并不會罷休。
他把桌面上的文件掃空，指着我破口大罵：“你走着瞧，法庭上見。”
然後，秦展鵬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去。會議室的門被甩得震天響。
黃少英打破了沉默，低聲問我：“真的能保證利潤漲百分之五？”
我淡定地回應說：“是的，屆時股東年中的分紅漲多少，相信你們比我還清楚。”
高晉沉思片刻，勉強點頭同意。“好，那我們拭目以待。”
高晉和黃少英很快就離開，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我跌坐在椅子上，因爲緊張後背也滲出了汗水。
“陳律師。”我撐住額頭，隻覺得腦袋猶如千斤般重。“如果秦展鵬堅持上訴，我們的勝算有多大。”
陳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淡定地說：“放心，遺囑是有效的，這一點秦先生生前已經考慮過。”
我擡頭望向徐成亮，苦笑着問道：“半年以内淨利潤能保證張百分之五嗎？”
徐成亮看着我，笑而不語。倒是張秘書走上前，搶先回答：“前幾天萬利已經與美國的IEC公司簽了合約，春節以後我們還擔心生産忙不過來呢。百分之五的純利潤增長，隻是徐總監的保守估計。”
果然，徐成亮今天是有備而來的。用利潤穩住股東，是站穩腳步的第一站。
“辛苦你們了，今天的事到此爲止吧，明天開始就是春節假期，希望回來以後我們就能充足電繼續工作。”
雖然不清楚秦展鵬接下來會與我怎樣作對，可是在情在理，我都不會退縮。
接下來的幾天我堅持留在萬利的辦公室裏工作，然而我并非孤軍作戰，因爲還有張秘書和徐成亮陪伴。
上天待我不薄，讓我認識了這兩位不離不棄的摯友。也許未來的路崎岖又難走，隻要我有足夠的毅力和信心，一定能走到最後。
除夕的下午，當我審閱完年終報表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張秘書敲響了辦公室的門，笑着問我：“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家吃年夜飯了。”
“去吧，我也準備回去了。”我伸了伸懶腰，發現窗外已經飄起了細雨。今年冬天的雨水特别多，陰雨連綿的天氣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臨走的時候，張秘書突然跑回來問我：“對了，你今天晚上到哪裏吃年夜飯？”
是呀，大過年的我該如何是好。眼下除了秦宅，我已經想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回秦宅，陪老秦吃年夜飯。”我擡頭朝張秘書笑了笑。
“剩下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張秘書憂心地問道：“要不，我留下來陪你。”
我搖搖頭，拒絕說：“不用了，過年你應該跟家人一起過。放心吧，這麽多年我還不是這樣走過來的。”
張秘書想了想，安撫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離去。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辦公室裏的擺設發呆。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踏足這間辦公室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爲這裏的主人。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這次是徐成亮。他看我沒有離開的意思，調侃說：“不打算回去嗎？”
我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輕聲應答：“回去也是一個人，還不如在這裏待着。”
“不回程家嗎？”徐成亮又問。
我淺笑，無奈地應答：“總要回去的，但不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現在趕回增城可能來不及吃年夜飯。”
“我的父母和妹妹都過來海市了，今晚在我家吃。”徐成亮試探性地問道：“要一起嗎？”
我繼續搖頭，解釋說：“老秦的頭七還沒過，我不方便過去。晚點我找間餐廳随便吃點東西，再回去。”
沉默片刻，徐成亮提議說：“如果想他，約他出來見見面，别委屈了自己。”
“這種時候他應該陪在家人身邊，更何況我們有約定，不方便見面。”
别人常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到了這個時候，我心底唯一挂念的人仍然是詹佑成。
“随你吧，人生苦短，對自己好一點。”徐成亮說完，把辦公大樓的鑰匙留給我，叮囑說：“下雨了，回去的時候開車小心一點。”
“好。”
一直在辦公室裏待到晚上十點，我才慢悠悠地離開了公司，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轉。大年三十的晚上，餐廳大多都提前結束營業了。
還在營業的餐廳，也已經準備打烊了，問了好幾家飯店都不再招待客人。我無處可去，随便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買了一份餃子，打算打包回秦宅再吃。
可是我就像着了道似的，明明開車往秦宅的方向去，不知怎的就繞到海港城的路上去。看着前方熟悉的街景，我的手一抖，直接驅車進入了停車區。
值班的保安認得我，并沒有阻攔。
才半個月沒來，海港城變了很多。到處都挂滿了富有節日氣氛的裝飾燈，以及喜慶的吉祥物。我把車停靠在廣場上，打開車窗，捧着飯盒開始開始吃餃子。
雨已經停了，天氣還有點冷，可是餃子是熱的，吃了一半渾身暖呼呼的。
看着璀璨的燈光，我突然很想詹佑成了。不知道他現在是否與家人一起吃團年飯，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好不好，沒有我陪在身邊是否記得少抽煙按時吃飯？
剩下的半碗餃子我實在吃不下了，剛想收拾東西離去，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從沒想過，詹佑成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小心把飯盒放好，鑽出汽車猶豫幾番還是決定接聽。
“喂……”詹佑成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在無人的夜裏顯得格外冷清。
我握住電話，擡頭看着陰沉的天空，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嗯，我在呢。”
“你還好嗎？”詹佑成輕聲問道，電話的那頭很安靜，想必吃過年夜飯正準備休息了吧。
我在停車場旁邊的台階上坐下來，裹緊身上的大衣，小聲應答說：“很好……我很好，别擔心。”
沉默了足夠一分鍾，詹佑成又問我：“今天是除夕，你自己一個人過嗎？”
我愣了愣，笑着說：“當然不是，秦宅的管家也在，她包的餃子可好吃呢。等會兒我們還要一起看春晚，工作了一年，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
“哦，吃餃子也不錯，什麽餡兒的，有我包的好吃嗎？”詹佑成的語氣怪怪的，電話那頭突然想起了電梯的“叮咚”聲。
“是……玉米餡的，挺好吃，比你包的還要好吃。”我把外套的帽子翻起來戴上，搓了搓手掌說：“你還好嗎，聽說你已經答應回詹氏了。”
“嗯，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春節以後正式回去。”詹佑成的語氣頓時陰沉下來，嚴聲問我：“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過得很好？”
“嗯，很好。”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點。
沉重的呼吸聲隔着電話傳來，空曠的停車場突然響起了急促腳步聲。詹佑成的聲音同時從電話的那頭響起，聽得出來語氣并不太好。
“林夕夢，擡起頭，讓我看看你到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