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遇到詹佑成之前,我并不知道愛情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如此敏感和脆弱。直到此刻,我終于明白愛一個人,可以愛得沒有尊嚴,沒有底線,沒有退路。
面對詹明博,我不是妥協也不是屈服,而是選擇用另外一種方式重生。
如果詹成佑相信我、明白我,一定會理解我今天的決定。如其以卵擊石,還不如毀了自己的底線,去完成人生最大的蛻變。
是的,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離開酒吧已經是深夜,我獨自驅車在無人的街道上,手機突然響起了熟悉的鈴聲。我刻意不去接聽,可是來電者不厭其煩地重複撥打。
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從手袋裏翻出手機,發現屏幕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打開一看,全都是徐成亮打過來的。
徐成亮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有什麽緊急情況,絕對不會三更半夜給我打電話。
我慌忙回撥過去,電話響了一聲便接通了。徐成亮焦急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大街上清晰地傳到我的耳裏。
“老秦……進醫院了,你趕快過來。”
握着電話的手猛地一顫,在綠燈亮起前,我迫不及待扭轉方向盤,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我已經記不清這半年以來,第幾次踏進這條走廊。陰森的長廊裏,時不時有護士和醫生經過。
徐成亮坐在走廊的盡頭,神色凝重,似乎在低頭思考些什麽。張秘書則站在窗戶前沉思,瘦小的身影看起來孤單又無助。
我大步走了過去,扶住牆壁不斷喘氣。“老秦……他怎樣了?”
“林小姐,你終于來了?”張秘書聞聲轉過身,激動地沖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聲音也帶着哭腔。“秦總昏迷的時候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徐成亮從椅子上站起來,臉容疲倦。“别擔心,還好及時送進來,搶救過後暫時沒生命危險。”
我知道老秦自從上次動過手術以後,身體一直不好。
“好好的,怎麽就進醫院了?”我推開張秘書,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徐成亮站在身後,低聲解釋說:“聽說晚飯後,秦展鵬回秦宅找過他。保姆說那混小子走了沒過一小時,老秦就喊胸口痛,我猜是被氣的。”
對于秦展鵬這個沒心肺的家夥,我已經不會用語言來形容了。他一直是老秦心中的痛,恨鐵不成鋼,卻又無能爲力。
“這次又爲了什麽?”我轉過身,冷聲問道。
徐成亮沉思片刻,才小聲回應:“聽說秦展鵬下月生日,他說要包下一個小島舉行派對。錢不夠,找老爹要。”
呵呵,秦展鵬還以爲老秦的錢都是印刷出來的,動不動就包下一個小島舉辦生日派對,即使家裏有金山銀山也會被他坐吃山空。
“我進去看看老秦。”我推開門,發現病房裏隻亮着一盞台燈,老秦雙眼緊閉躺在病床上,鼻下插着氧氣管。
我在病床邊坐下來,心底泛起了一絲酸意。原來不知覺間,老秦的兩鬓已經生出了不少白發。他臉上的皺紋比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多了很多,精神也大不如從前。
我幫他挼了挼被單,安靜地看着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大概感受到有人走了進來,老秦的眼皮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努力扯出一絲笑容,呼喚着我的名字:“小夢……”
“我在,你剛醒來别說話。”我抓住老秦費力伸出的右手,安撫說:“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的身體不好别動怒。”
老秦搖了搖頭,歎氣說:“那混小子……沒得救了。小夢,你扶我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可是你的身體……”我想要阻止,可是老秦已經撐起身體坐起來。我勸不過他,隻好幫他調整了病床的靠背。
老秦虛弱地靠在病床上,小聲吩咐說:“給我倒一杯水。”
我乖乖照着做,倒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遞到老秦的嘴邊。他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水,然後揮揮手說:“你把張秘書也叫進來。”
我不清楚老秦的葫蘆裏賣什麽藥,可是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隻好照着做,把張秘書喊了進來。
我和張秘書坐在病床邊,誰也沒有先說話,等待老秦的吩咐。他虛弱地扯出了一絲笑容,輕聲說:“小夢,之前我不是說要撤掉海港城的資金嗎,然後你苦苦哀求我不要撤資。”
咬住嘴唇,我重重地點頭,苦笑說:“我能理解你的做法,畢竟換作其他人,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老秦笑了,盯着我問道:“如果我說不撤資了,你能答應幫我一個忙嗎?”
認識老秦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商量的語氣與我說話。我明顯感受到,他今天說話的語氣怪怪的,就像在交待什麽事似的。”
“你對我恩重如山,隻要我幫得上忙的,一定會盡全力去做。”我吸了吸鼻子,雙眼甚至不敢直視老秦。
他的目光是那麽的溫柔和寵愛,我知道他把對媽媽的愛傾注在我的身上。在他的心中,我就像女兒一般的存在。
這麽久以來,老秦一直包容我的任性,默默無聞地支持我、保護我。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無法還清
“是否無論我有什麽過分的要求,隻要你能做到,就會幫我?”老秦看着我,目光充滿期盼。
我咬了咬牙,重重地點頭說:“是的,隻要我能做到。”
“好,不枉我對你的用心栽培。”老秦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目光溫柔看着我,淡定地說:“我還缺一個持家的女人,爲我打理手頭上的生意,以及管制資金的流向。所以,我要你當我秦萬江的妻子。”
話音剛落,我和張秘書不約而同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我說話也變得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說:“當你的妻子?怎麽可能?你不是再跟我開玩笑吧?”
張秘書的下巴也震驚得合攏不上,與我面面相觑,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可是老秦隻是笑了笑,伸手按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上,輕聲說:“這裏……已經壞了,醫生說我時日無多。”
我幾乎失聲叫了出來,捂住嘴巴驚恐地問道:“怎麽可能……你的身體雖然不如從前,可是一直沒有大毛病……”
老秦看着我,沒有說話,唇邊浮起的笑意愈發無奈。
張秘書按住了我的肩膀,神色凝重,小聲提醒說:“秦總說得沒錯……他一直瞞着你……醫生說他的心髒機能已經嚴重退化,不知道下一次暈倒還能不能醒過來。”
“不,這不是真的……”我痛苦地捂住雙眼,可是淚水仍然情不自禁地湧出。“如果這裏治不好,我們還可以到國外治病,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怎麽可能治不好呢?”
病房裏的氣氛沉默起來,張秘書使勁地搖頭。
老秦輕輕按住我的手,聲音盡是無奈。“小夢,我不會逼你做選擇,可這是我臨死前的最後心願。展鵬已經無藥可救了,如果萬利落在他的手中,隻會毀了我一輩子的心血。”
大概一次說太多,老秦感到累了,松開我的手躺回去,氣若遊絲地說:“我不清楚自己能否活到他改變的那天,所以我希望把手頭的一切交到你的手上。如果将來他能改過自身,你替我把萬利還給他。如果等不到,你把我的身家捐給慈善機構,隻留三個億作爲家族信托留給展鵬。”
三個億,如果秦展鵬知足的話,足以花一輩子了。
“你能長命百歲,别說這麽晦氣的話。”熱淚控制不住湧出,我的眼前一片朦胧,勸慰的說話卡在喉結處無法吐出。
“當秦太太,是爲了能名正言順地把我名下的資金交給你。”老秦輕咳了兩聲,笑容苦澀得很。
我忍痛勸說:“你想要把資金交給我管理,有很多方法,并非一定要……”
老秦搖搖頭,解釋說:“如果我沒猜錯,你打算向詹明博妥協。你覺得以他的性格,會容忍你繼續留在海市嗎?如果真的要離開這個城市,你舍得嗎?小夢,你騙得了所有人,唯獨騙不了我。”
老秦的用心良苦,我都清楚。可是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讓我感到措手不及。
“可是……”我哽咽說。
“沒有可是,當秦太太,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詹明博絕對不敢動你一條頭發。”老秦神色嚴峻,盯着我許久才問道:“我已經時日無多,不知道自己還能保護你多久。”
曾經,我以爲世界上最痛苦的是生離;原來,再痛,痛不過死别。
看我一直掉眼淚沒有說話,老秦清了清喉嚨說:“如果詹佑成愛你,會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愛一個人,除了信任,最重要的是懂得守護。他該做的不是沉迷于兒女私情,而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你。”
老秦的一翻說話如雷灌頂,讓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能不能讓我考慮一下。”我擦幹眼角的淚水,悲痛的感覺排山倒海地湧來。
老秦眯起眼笑了,看着我淺笑說:“你會答應的,因爲我比詹佑成更了解你。張秘書,明天讓律師準備好公正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