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點頭,然後又搖頭。“本來下午見到他的時候想說,可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别忘了把心裏所想的告訴對方。”徐成亮苦口婆心地勸說。
“嗯,我送你回公司取車吧。”
短暫的糾結以後,我還是決定哪裏也不去,回家等詹佑成回來。他說過會處理好,就一定能處理好。
回到别墅以後,我像往常一樣做了幾個詹佑成喜歡的小菜,然後坐在餐桌旁等待。從晚上七點到十一點,整整四個小時,我的腦海中閃過很多想法。
當我感到不知所措或者迷茫的時候,就會告誡自己要選擇相信最愛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他是我最親的人,唯一的依靠,以及前進的動力。
十一點半,屋子外傳來解鎖的聲音。我就像打了雞血般站了起來,大步往大門口的方向跑過去。
“你回來了?”我打開大門,努力擠出笑容問道:“吃飯了嗎?今天晚上我給你做了最愛的小菜,等會兒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濃烈的酒精氣味撲鼻而來,詹佑成疲憊的臉容映入我的眼簾。他的領帶早已不知所蹤,隻穿着單薄的襯衣,沒有說話直徑走到沙發上躺下去。
“你喝酒了?”我關上門,走到詹佑成的身旁坐下來,發現他正閉目養神靠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我看你很累了,要不放水讓你洗澡,早點上aa床休息。”
可是,詹佑成一動也不動,也沒有回答我的說話。
我以爲是因爲太累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幫他脫掉鞋子,休息一會兒再說。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詹佑成的薄唇在輕輕蠕動,語氣含着責備:“你今天去詹氏了?”
我微微吃驚,很快就猜到應該是詹馨悅跟詹佑成說的。“是的,本來我想要找你……”
“找我爸對吧?”詹佑成突然睜開雙眼,盯着我逼問道:“找他幹什麽?求他不要對付我?還是讓他放過我一馬?”
“不是這個意思……我本來打算找他問清楚,海港城偷工減料的消息是否他放出去的?”我明顯感受到詹佑成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灼灼逼人的樣子陌生而可怕。
詹佑成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怒氣沖沖地吼道:“你中午已經見過他,爲什麽不告訴的我?你爲何要背着我偷偷去找他?”
“你放手,弄痛我了。”我想要抽回右手,可是詹佑成緊緊地捏住,滿臉怒意地盯着我。
“爲什麽要去求他?爲什麽?”詹佑成的雙眼布滿血絲,盯着我地吼道:“别說你見不到他,即使見到了,難道他提出讓你離開我,你也會答應嗎?”
溫熱的液體在眼眶裏打滾,我看着詹佑成,心裏就像被匕首劃下幾道血口子。“不,我不會……我怎麽會答應他離開你。我隻想弄清楚整件事,是否就是他背後安排的?”
詹佑成閉上眼,痛苦的表情讓我心疼不已。他一定很傷心吧,原來設計讓自己陷入誠信危機的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因爲盛威建設的緣故,海港城已經陷入了誠信危機。現在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海港城偷工減料的事,早前已經簽下合同準備進駐的商戶,已經紛紛上門要求解約。”詹佑成微微睜開雙眼,茫然地看着我,語氣飽含痛心。“我絕對不會認輸,絕對不會!”
心底浮起了苦澀的感覺,我上前撲倒在詹佑成的懷中,緊緊地擁抱着他的腰。我知道在這個時候,無論說些什麽他都聽不進去。
我隻想讓詹佑成感受到,無論他做出任何決定,都會有人在身邊無條件支持他。
手腕的力度慢慢減少,詹佑成原本僵硬的身體慢慢恢複了一絲溫暖。他的大手很快撫上我的背脊,輕拍了幾下。
“詹佑成,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我從沒想過要離開你。”我的雙臂抱得更緊了,臉頰貼住詹佑成心髒的位置上,許久才鼓足勇氣解釋說:“下午去找你的時候,我本來想要告訴你中午與你爸見面的事。我真的沒有故意瞞着你去詹氏,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也不去了好嗎?”
徐成亮說得沒錯,我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成了詹佑成的軟肋。耳邊響起了他歎氣的聲音,聽得出來他無法繼續朝我發脾氣了。
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詹佑成抱緊我,啞着聲音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傻?你以爲老頭子決定了的事,就能輕易改變嗎?他想要逼我回詹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他說我配不上你……還說……不會讓我踏入詹家的門。”我擡起頭,看着詹佑成陰沉的臉色,小心問道:“你爸是不是很讨厭我。”
無奈地笑了笑,詹佑成撥開我額前的劉海輕聲說道:“不要管别人,隻要清楚我的心意就行了。老頭子的性格比我還極端,動不動就給身邊的人施壓,不要管他。”
我忍不住笑了,反問道:“有這麽說自己父親的兒子嗎?”
“你很好,真的。”詹佑成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輕聲說:“所以别理會其他人怎麽說,我們知道該怎麽做就行了。”
我仔細想了想說:“可是負面的新聞放出來了,會對海港城的開幕造成影響。”
這是我最關心的也是最在意的問題,海港城這個項目包含詹佑成多年的心血,我不忍心看到一切毀于一旦。
“你不是經常安慰我,辦法總比問題多嗎?别擔心,我明天會與秦海一起想辦法。”詹佑成擡頭看着天花闆上的吊燈,貼住我的耳邊輕聲說:“開幕式會如其進行,我就不信老頭子人在國外,還能隻手遮天。”
有了詹佑成的安慰,我懸着的心才最終歸位。
胃部傳來輕微的不适,我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對了,你吃過晚飯了嗎?我一直等你回來,還沒吃飯呢。”
“跟秦海以及相關部門的人吃過了。”詹佑成松開雙手,皺眉盯着我教訓說:“下午不是告訴你我會晚點回來嗎?爲什麽還一直等我?”
“你不回來,我吃不下。”我掙脫了詹佑成的懷抱,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我打算把菜熱一熱,就當夜宵将就着吃吧。
詹佑成很快走了過來,從身後抱住我,低頭吻上了我的發絲。沉默了很久,他才輕聲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會像現在這樣,每天在家裏等我回來嗎?”
我忍不住笑了,嘲弄說:“要是有一天你變得一無所有,那輪到我養你呗。我現在好歹也是萬彙的投資顧問,薪水什麽的雖然不如你現在高,可是養家糊口還是綽綽有餘的。大不了我們住小一點的公寓,開次一點的車,以後有孩子了,窮養吧。”
詹佑成的雙臂一緊,把我攬入懷中,呼吸聲也變得急促起來。“很可惜,我不吃軟飯。以後即使我什麽也沒有了,也不會讓你養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都不會讓你再受苦。”
“我一點也不覺得苦,真的。那些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因爲認識了你才變得自信和堅強。”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詹佑成的語氣笃定,與我并排站在一起,把冷掉的飯菜放到微波爐重新加熱。
如果有人問我,最喜歡與詹佑成做什麽事。
我會坦白地回答,與他一起吃飯。人其實很簡單,當在外面受盡委屈和壓力的時候,隻要回到家,看到自己所愛的人。哪怕隻是安靜地坐下來吃一頓簡單的晚餐,也會感到很放松。
詹佑成,大概也會有這種想法。
我拼命往他的碗裏夾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心情就會瞬間變好。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每次隻要看到詹佑成吃飯的時候露出贊賞的笑容,就會感到很滿足。
夜深人靜,我與詹佑成像往常一樣相擁而眠。卧室的窗簾并沒有拉上,淡淡的月光傾瀉在羊毛地毯上。,
雖然詹佑成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我知道他的情緒一定很低落。
北風把窗戶吹得“啪啪”作響,我閉上眼假寐,可是睡意全無。不知過了多久,詹佑成送開了纏住我的雙臂,從被窩裏鑽了出去,摸黑往陽台的方向走去。
他蹑手蹑腳走出陽台上,黑暗中隻見他點燃了一支香煙,縷縷煙霧隐在黑暗當中。
直到很久以後,每次當我回憶起這晚詹佑成孤單的背影,都會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他瞞着我經曆了怎樣的壓力,天真的我卻渾然不知。
我以爲,隻要努力就能渡過一切難關;我對詹佑成的能力深信不疑,天真地認爲他能輕易地化解所有的問題。
可是,世事變幻無常。有很多事情總在我們掌握的範圍之外,再自信和堅強的人,也會有被逼到絕境的一天。
想不到這個寒冬,會是我和詹佑成這輩子共同遇過的,最痛苦、最漫長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