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走近詹家，原以爲會是那種奢華的别墅，卻想不到是傳統的四合院。獨特的嶺南文化，青磚綠瓦之下是一片我從沒踏足過的區域。
詹家位于舊城區，是那種曆史悠久的嶺南風建築。如果我沒記錯，這片區域住的都是重要部門的領導，環境清幽空氣也很好。
車子開不進小巷子裏，詹佑成特意提前下了車，牽着我的手穿過橫街窄巷，往深處走去。偶爾會遇到在小巷裏玩耍的孩童，他們大概都認得詹佑成，紛紛禮貌地打招呼。
個别好奇的小孩子盯着我仔細打量，表情興奮又激動。
“成叔叔，這個漂亮的姐姐是誰呀？”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把詹佑成攔住，好奇地問道。
詹佑成蹲下來，輕輕撫摸小女孩的額發笑說：“這是你們的未來嬸嬸，長得漂亮吧？”
“嗯，漂亮，你們結婚的時候會不會發喜糖？”小女孩好奇地打量我，笑嘻嘻地問道。
“會，保證塞滿口袋好嗎？”詹佑成的表情溫柔，與平日工作室裏嚴肅的樣子判若兩人。
小女孩興奮得又跳又笑，大聲呼喊着跑開了：“好呀！媽媽都不給我吃糖果！”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小巷裏，我忍不住問道：“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嗎？”
“嗯，我十八歲那年才正式搬出去。小時候的我可調皮呢，經常跟隔壁的夥伴去爬樹，有一次還從樹下掉下來，斷了手腳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詹佑成牽着我的手繼續往巷子的深處走，路過一棵芒果樹的時候對我說：“每次老頭子要打我的時候，我就會爬上樹待着。結果我媽和阿姨找不到我都要哭了，我才跳下來吓她們。”
想不到詹佑成的童年，會這麽有趣。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一定很簡單快樂吧。
“你小時候還有什麽趣事，找個時間好好跟我說。我想要知道遇見你之前的生活，以及每一個細節。”我突然停下腳步，看着灰塵在陽光下一點點飛舞的樣子，心情也莫名地變好。
詹佑成想了想，輕聲應答：“老宅裏的東西，阿姨都原封不動保存好，等會兒吃完午飯我帶你去看看。”
“好。”
詹佑成最後在一扇棕色的木門前停下來，伸手打開掉漆的銅鎖，然後領着我走了進去。
詹宅的院子很大，種滿了各式的花草，看得出經過精心的打理，顯得井井有條。雖然是大冬天，可是滿院子的花草卻不會顯得蕭條。
“小少爺，你終于回來了？”身穿白色棉服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這位……一定是林小姐了吧？老太爺和太太他們都在客廳裏，一早就說要等你們回來了。”
“嗯，我知道了巧姨。”詹佑成扭過頭，輕聲安慰我說：“别緊張，醜媳婦終須見家翁。”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越是在乎的東西，我就會刻意抓緊，反而讓自己看起來很傻。
沿着正門往屋子裏走出，映入眼簾的是中國風的裝修。聽說海市本地人都喜歡這種傳統的建築，不但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種對嶺南文化的堅守和傳承。
正如巧姨所說的，詹成佑的家人早早在客廳裏等候。一眼掃過去，正對着門口的分别是詹馨悅、羅婉儀以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還好來詹家前，詹佑成已經簡單給我介紹過家裏的情況。
詹馨悅已經結婚多年了，旁邊的小男孩應該是他的兒子。
坐在正位上的，是滿頭白發的老爺爺。雖然看起來已經有八十多歲，可是精神不錯，腰闆筆直，臉容嚴肅。他在專注地品茶，看見我和詹佑成走進來，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
“爺爺，媽，姐，我和小夢回來了。”詹佑成把禮物随意擱放在茶幾上，恭敬地打招呼。
我拘謹地與在場的人逐一打過招呼，心情未免有些緊張。羅婉儀看起來有些累，可是看到我的時候勉卻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招呼說：“小夢來了？過來這邊坐坐，很快就能吃飯了。”
聽得出來羅婉儀的語氣有點尴尬，卻很客氣，估計礙着詹爺爺的面子沒有說些什麽。這也難怪她，我們早前遇過那麽多不愉快的經曆，想必心裏是有點隔閡的。
“小風，到書房喊公公出來吃飯，說舅舅回來了。”詹馨悅彎下身，柔聲對身旁的小男孩說。
“好。”小風跳下椅子，小跑着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詹爺爺放下手中的杯子，仔細地打量我，許久才皺着眉頭問道：“你就是程家的那個小丫頭？長得挺俊俏的，看起來跟你媽媽确實挺像的。”
詹佑成給爺爺斟滿了熱茶，小聲提醒說：“爺爺，小夢是誰家的女兒，對于我來說都不重要。”
詹爺爺拿起茶幾上的茶葉盒，狠狠砸在詹佑成的額頭上，嚴聲責罵說：“這臭小子……我在跟未來孫媳婦聊天呢，你攙和什麽？”
“爺爺，别打……您老年輕時是特種兵，小心把我打傻了。”看得出來詹佑成與詹爺爺的關系很好，聲音也變了調兒，甚至有點撒嬌的意味。“你孫子幫你選的孫媳婦，漂亮吧？”
詹爺爺再次掃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還好，不過沒你奶奶年輕的時候漂亮。”
詹佑成說得沒錯，爺爺最疼愛的就是他這個孫子。他天天唠叨着要喝孫媳婦茶，想要看到的是孫子能成家立室，并不在乎對象是誰。老人家年紀大了，心胸反而會變得寬廣。
小風蹦蹦跳跳又回到客廳，抱住詹馨悅的胳膊說：“公公來了，可以吃飯了吧？”
“嗯，可以了。”詹馨悅柔聲說，沒有平日裏霸道女總裁的冷漠。看得出來她很疼愛這個兒子，露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腳步聲由遠而近，詹佑成臉上的笑容突然止住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爸。”
我聞聲望過去，看到身穿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人，正慢步往客廳的方向走過來。他的眉目與詹佑成有五、六分相似，看得出來他的長相随了父親。
尤其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和執拗，簡直一模一樣。
“叔叔您好。”我起身禮貌地朝詹明博打招呼說：“我是小夢。”
可是詹明博的目光由頭到尾都沒有落在我的身上，淡淡地掃了詹佑成一眼，然後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詹馨悅看着我，苦笑着提醒說：“你們今天說話小心點，爸本來想要拍下城西的那塊地皮，結果被攪黃了，心情不太好。”
詹佑成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些什麽。
羅婉儀攙扶住詹爺爺入席，我跟在他們的身後，突然感覺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
坐席的次序是按照輩分事先安排好的，傳統的中餐做得色香味俱全，十分精緻。詹家的午餐并沒有因爲聖誕節的緣故，有任何的西式飯菜的出現。
隻有在詹爺爺拿起筷子以後，其他人才會動筷子。
第一次到詹家吃飯的情景，我曾想象過千百遍會被長輩們仔細審問。然而事實上并沒有，因爲所有人包括小風，吃飯的時候都不會交流和說話。
氣氛嚴肅而冷清，讓我感到不自在。詹馨悅偶爾會給小風夾菜，但說話的聲音十分輕柔。
一頓午餐，吃得如同嚼蠟。
午餐過後詹爺爺說累了，在羅婉儀的攙扶下回到房間休息，詹馨悅和小風則到花園裏玩耍。客廳裏隻剩下詹明博、詹佑成和我，氣氛變得有點尴尬。
詹佑成打破了沉默，一邊爲詹明博斟茶一邊說：“周一我打算與小夢拿結婚證。”
我的心情因爲詹佑成的這句話變得緊張起來，小心觀察詹明博的表情，發現他的神色平淡如水，看不出息怒。
“海港城什麽時候正式開幕？”詹明博故意避開了詹佑成的話題，冷冷地問了一句。
“元旦，邀請函我會在近日内發出。”詹佑成的臉色不太好，想了想然後重複一遍：“爸，我和小夢周一拿結婚證，至于婚禮等春節過後再慢慢計劃。”，
詹明博握着杯子，淡淡地掃了詹佑成一眼，嘲弄說：“你們都決定好了，爲什麽還要告訴我？”
“你是我的父親，結婚的事當然要事先通知你。”詹佑成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今天，我終于見識到詹家父子倆一言不合，就要準備吵架的情景。
“你有把我當父親看待嗎？從小到大你自作主張習慣了，現在突然說要結婚，有征求過家人的同意嗎？”詹明博的脾氣來了，摔掉手中的杯子怒罵道：“程家的事你摻和什麽？現在弄得一團糟，讓我顔面何存？”
詹佑成從椅子上站起來，看樣子就要反駁。我扯住他的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目光掃過詹明博含怒的雙眸，我的心跳得厲害，卻依然保持心平氣和的語氣解釋說：“詹伯伯，我知道你一時半刻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問心無愧，請你諒解。”
詹明博怒了，狠狠瞪了我一眼罵道：“這是我們詹家的家事，什麽時候輪到外人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