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雅用一種包含恨意的目光仔細打量我,變臉似的收回了臉上的驚訝。她一步步往我的方向走過來,唇邊的笑意深不可測。
“你媽?你媽是誰?我認識嗎?”程思雅不屑地冷笑起來,目光如x線般落在我的身上。
我仔細地打量程思雅,恍惚中感覺程思雅的五官似乎與媽媽的重影。
是因爲潛意識在作怪嗎?爲何我覺得程思雅的鵝蛋臉與媽媽的這麽相似?還有她的眼睛,圓圓的又大又黑,跟爸爸的眼睛很像。
“那份親子鑒定是你動了手腳!”我幾乎失聲叫了出來,繼續往後幾步,已經退到了池塘的邊緣。“我跟紫萱長得這麽相似,怎麽可能不是母女?我們當年對調了身份!”
程思雅誇張地笑了起來,笑聲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她使勁地搖頭,步步逼近。“我是程洛川的女兒,程家的千金,怎麽可能是廚子的女兒呢?”
我的心繃緊,因爲憤怒,雙手也情不自禁地顫抖。“你怎麽知道我媽是廚子?你果然認識她!是你找人殺她的!”
原來一切畜謀已久,是程思雅精心策劃的騙局!
“是嗎?你的想象力實在太豐富了,我很佩服你。”程思雅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一手扯住我的頭發,笑容猙獰。“不過很可惜,隻有死人才能保守這個秘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程思雅已經用腳把我絆倒。我的身體往前傾,下巴磕在草地上,痛得直飙眼淚。
小腹處傳來一陣劇痛,我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可是程思雅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揪住我的長發。
“林夕夢,呵呵……”程思雅的力氣很大,把我往池塘的方向拖了半米,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你知道有些人爲什麽會死嗎?是因爲她知道得太多了……你要知道,隻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秘密。”
是我後知後覺嗎?這一路以來程思雅一直扮演乖乖女的形象,我以爲她對我的報複隻是因爲嫉妒,卻想不到會隐藏如此巨大的秘密!
“開幕式找人縱火的,也是你!”我忍受着頭皮被扯得生痛的感覺,雙手胡亂地往她的身上抓過去。“想不到你這麽狠毒……”
程思雅把我的雙手反扣在身後,朝我吼道:“閉嘴……那是因爲你得罪了太多人,活該被燒死!”
說完,程思雅毫不猶豫地把我的腦袋往水裏摁。她的力氣很大,與平日柔弱斯文的樣子判若兩人。
冰涼的液體鑽進了我的鼻腔,嗆得我透不過起來。我下意識想要掙紮,可是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救命……有人嗎?……救命……
我感覺自己的叫喊聲,與水聲混合在一起。我無法呼吸、無法叫喊……甚至連掙紮的力氣都失去了……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吼道,用盡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慌亂中抱住了程思雅的腿。就在那一瞬間,我咬牙把她往水裏一扯,兩個人抱住一團掉到池塘裏。
池塘的水很淺,可是我緊緊地抱住程思雅的腰,不讓她逃離。可惜,我太低估了她,眼前的這個女人并不是我第一次見面時,軟弱無助的小女人。
雙腿越陷越深,我感到自己的半截身體已經陷入了泥濘當中。岸上似乎傳來了叫喊聲,然後是趙子墨的嘶吼聲。
可是我已經聽不清楚了,身體軟綿綿地往後倒。
程思雅突然沖上前,扶住我逐漸下沉的身體,朝岸上吼道:“救命……有人自殺了!”
***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病房的床上,映入眼簾的是頭頂的白熾燈。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鑽入了鼻腔,我的胃部一陣翻湧,側過身拼命地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右手的手腕上插着輸液管,我想要坐起來,小腹處卻傳來一陣抽搐。腦袋一片昏沉,暈乎乎的很難受。
“子墨……”我想要呼喚趙子墨的名字,可是喉嚨火辣辣的根本無法說話。
窗外一片漆黑,我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昏倒前發生的一切就像噩夢似的。我已經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
端着托盤的護士走了進來,看我醒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朝門外吼道:“詹先生,病人醒了!”
詹先生?詹佑成不是明天才回來嗎?難道我已經睡了兩天一夜?
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詹佑成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他的下巴長滿了胡渣,襯衣的第一粒紐扣沒有系上,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走在病床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雙眼布滿了血絲。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把手從他的掌心處抽出,下意識往自己小腹的位置摸過去。小腹處依舊平坦,才五周的小生命根本感受不到存在……
“對不起……”我的雙手握起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了肉裏,直到刺痛的感覺襲來,我才重複說:“詹佑成,對不起……醫生說我們的寶寶還沒準備好……”
詹佑成把我攬入懷中,長滿胡渣的下巴輕輕掃過我的額頭,聲音梗咽:“把身體養好了,寶寶還會再來的。别傷心,醫生說你剛做完手術,不能太激動。”
我閉上眼,靠在詹佑成的胸前,想要溢出的眼淚回流到心裏。三天了,從知道寶寶的存在到失去,不過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我就像經曆了天堂與地獄,爲什麽上天會這麽殘忍?
“我已經失去了寶寶,不能失去你。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爲了自己,也爲了我,好嗎?”詹佑成溫暖的大手輕輕滑過我的臉頰,最後落在他的胸前,安撫說:“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心痛。”
我愣了足有一分鍾,才最終消化了這個事實。用力推開詹佑成,我用惶恐的目光盯着他,壓低聲音問道:“什麽?做傻事?我沒有自殺,我沒有!”
“是思雅把你救上來的,她也很自責,說後悔沒有及時阻止你跳下去。”詹佑成紅着眼望向我,心疼地哄說:“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我忍痛從床上爬起來,手腕扯到針筒,鮮血也滲了出來。“是程思雅,是她把我推下水的!她買兇殺死了媽媽,上次海港城開幕式找人縱火的也是她!”
詹佑成的眉頭皺的更深,不敢上前,生怕我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你先别激動,坐下來慢慢說……”
“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朝詹佑成吼道:“她當着我的面前承認耳環是她的!她在七年前已經見過媽媽,她才是殺死媽媽的真正兇手!”
護士聞聲從外面跑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江美欣。她推了推詹佑成,低聲吩咐說:“别讓她亂來,去,抱住她的腰!”
詹佑成照着做也不是,不照着做也不成,唯有用商量的語氣對我說:“先坐下來冷靜一下,我們再談好嗎?”
“冷靜?你們讓我如何冷靜下來?寶寶沒有了,你們全都不相信是程思雅把我推到水裏!她人呢?到底在哪裏了?”我随手拿起茶幾上的杯子,用力往地闆上砸過去。
“哐當”的聲音響起,杯子裂成了兩半。
詹佑成的臉色一沉,終于忍不住撲上前,在意料不及的時候抱住了我的腰。我的身體軟綿綿倒在他的懷中,身體上下的每一寸神經都像被電流擊過一般。
“都過去了!”詹佑成的嘴唇貼在我的臉頰上,沉重的呼吸聲響起。“沒事了,我回來了,是我對不起你,不應該丢下你出差!我知道你獨自承受這一切很痛苦,可是已經成了現實,即使你再傷心,寶寶也不會回來的。”
是呀,寶寶不會回來的,媽媽也不會!他們都離我而去了,永永遠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八☆八☆.$.
我癱瘓在詹佑成的懷中,眼淚卻流不出來。這幾天我經曆的太多了,原來心痛到某個程度,就會變得麻木。
“快,幫她拔掉針筒!”江美欣壓低聲音,提醒身後的護士說。下一秒護士已經上前拔掉我手腕上的針筒,用棉花球壓住針口。
詹佑成幫我按住傷口,語氣飽含悲傷。
“沒事了,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不會再離開半步,好嗎?”詹佑成把頭藏在我的頸窩處,呼吸聲愈發沉重。
我努力穩住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江美欣安慰了我幾句然後離開了病房,可是沒過多久,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程思雅穿着嫩黃色的長裙走了進來,臉上啜着溫淺的笑容,淡淡的就像我們之間并沒有發生過什麽事似的。她小心地把長發繞到耳根後,露出了耳垂上的一對藍寶石耳環。
“小夢,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她笑着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