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人滿爲患,等了足足一小時,才輪到我看病。趙子墨給我挂的是中醫門診,用她的話來說中醫治病以人爲本,而西醫則治标不治本。
幫我看診的是年過花甲的老中醫,我把手腕擱放在桌面上,有氣無力地說:“最近的天氣不太好,前些日子可能吃了生冷的食物,腸胃受不了,所以……”
老中醫推了推老花眼鏡,換了另外一隻手繼續把脈。
“醫生……是不是犯胃病了?”我心不在焉地問道,胃部再次變得翻湧。
老中醫依然不作聲,拿起化單子随手寫了一串我看不懂的草書,遞給我叮囑說:“出門口左拐先交費,然後去驗血。”
“驗血?”我聽得一頭冒水,重複問了一遍:“腸胃炎要驗血嗎?”
老中醫不耐煩地揮手示意我離開:“不,去驗孕。”
離開診室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拿着醫生開的化驗單,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趙子墨看我臉色不對勁,連忙上前問道:“醫生說你什麽問題?”
我愣了愣,才擡頭看着趙子墨,腦子一片空白:“她什麽也沒有說……隻開了單子讓我去驗孕。”
“驗孕?林小姐你懷孕了嗎?”趙子墨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似的,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我,叮囑說:“慢走,小心别摔倒了……來,你先在這裏坐一下,我幫你交費然後去檢驗科。”
我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被趙子墨扶到檢驗科抽血的,隻記得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整個人都傻了,腦子一片空白。
“真好,你要當媽媽了。”趙子墨抱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詹總要是知道了,一定高興壞了,要不我打個電話給他吧。”
眼看趙子墨就要把手機掏出來,我連忙反應過來奪過去,責備說:“檢查報告還是出來,還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你别這麽沖動。”
趙子墨吐了吐舌頭,傻笑說:“好,那我再等一會兒,結果出來了再給他打電話。”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而煎熬的,我的心也變得忐忑不安起來。早前我經期不舒服曾看過專科醫生,她說我宮寒不容易懷孕,所以我從沒往這方面去想。
雖然詹佑成一直很想要一個孩子,可是我的事業還處于上升期,這個時候要孩子并不是時候。而且上幾個星期我曾吃過安眠藥,如果真的懷孕了,會有影響嗎?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卻平靜下來。雖然我并沒有想過自己這麽快就懷孕了,可是孩子的到來是緣分。是懷上了,詹佑成一定會堅持讓我生下來。
護士拿着化驗單站在窗口前喊我的名字,趙子墨搶先走了過去,幫我把報告拿過來。
“林小姐,你自己看看。”趙子墨說。
我接過化驗單快速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最後一行的小結上。
化驗單的最後一行,寫着兩個字:陽性。
陽性,意味着懷孕了。我的心就像被輕輕捏了一下,身體輕飄飄的。趙子墨坐在我的身旁偷偷瞄了一眼,心情愉悅地說:“懷孕了,恭喜你。”
“謝謝……”我木讷地應了一句,心裏萬般滋味在心頭。很快慌亂的感覺褪去,剩下的是淡淡的喜悅和憂心。
“這個數據有一個向下的箭頭,到底是什麽意思?”趙子墨指着“孕酮”的欄目,提醒說:“我幫你挂一個婦産科的号,等會兒去問問醫生。”
趙子墨給我挂的是婦科專家号,别看她平時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照顧起别人來也是很小心謹慎的。她把我帶到診室門口,還不忘詢問道:“緊張嗎?要不我陪你進去吧?”
搖搖頭,我的心情已經徹底恢複平靜。敲了敲診室的門,裏面傳來應答的聲音,我才推門而進。
我把化驗單遞了過去,醫生認真地看了幾眼,最後在單子上畫了一個圈。“孕酮值……太低,情況不太好。”
前後相差不到半小時,我的心情卻像坐了一趟雲霄飛車,直接從高處墜入谷底。我握着拳頭,感到背脊一片冰涼:“孕酮值太低是什麽意思?爲什麽情況會不太好?”
“簡單來說,孕酮是維持妊娠的必要條件之一。如果體内的孕酮太低,容易引起自然流産。”醫生把化驗單壓在桌子上,公式化地問了一句:“孩子要不要保?”
窒息的感覺襲來,我的心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抓了一下,身體上的每一寸神經繃得緊緊的。“保……要保住孩子……”
“先給你開幾天保胎針看看,過幾天再重新驗血。如果有出血的情況,請馬上到醫院來。注意多卧床休息,别操勞。”醫生一口氣說完,把單子遞給我,叮囑說:“去交費然後到注射室打針吧。”
我呆滞地接過單子,默默點頭然後離開了診室。
趙子墨看我的臉色比剛才還要差,吓得收回臉上的笑意問道:“醫生說你怎樣了?”
“說我的情況不太好。”我的扶住牆壁慢慢在椅子上,心亂如麻。前一刻才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想不到下一秒就被告知孕酮太低可能會自然流産的殘酷事實。
我深呼吸,不甘心地把手中的化驗單揉成一團,吩咐趙子墨說:“我要到其它醫院複診,我不相信寶寶會這麽脆弱。”
趙子墨盯着我,許久才回了一句:“好,我陪你去江立醫院再複查一遍,聽說它家的婦産科是全國數一數二的。”
這個時候,心底慌亂解決不了問題。趙子墨想要打電話給詹佑成,卻被我阻止了。
“先别打,我去江立醫院再看診一次,再做打算。”說完,我徹底陷入了沉默。
從人民醫院到江立醫院不過十五分鍾的路程,我卻像過了半個世界那麽漫長。
因爲婦産科專家江美欣教授預的約号每天隻有三個,所以趙子墨給葉敬良打電話,騙他說自己要看婦科病,幫忙插隊搶到了一個号。
關鍵時刻,這小妮子還是挺靠譜的。
我重複上午的步驟找醫生抽血檢查,然後拿着化驗單敲響了婦産科教授的門。
江美欣拿着我的化驗單仔細地看了又看,最後輕歎了一口氣說:“孕酮值太低,情況不太樂觀。”
雖然她是第二個醫生說出差不多的對白,可是我卻不甘心,緊緊咬住嘴唇努力把将要溢出的眼淚忍回去,央求道:“有沒有辦法可以保胎?無論用什麽方法,隻要能把孩子抱住,我……要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小姐,請你冷靜一點,我隻是從數值和經驗來判斷,推算出最壞的可能性。”江美欣握住鼠标,操作了幾下然後把診斷結果打印出來遞給我。“我建議你住院保胎,醫生和護士也能定時檢測你的情況。”
除了住院保胎,我已經想不出任何更好的方法。
趙子墨快速幫我搬離了住院手續,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換洗的衣物和日用品,然後風風火火地返了回來。
我躺在病床上,擡頭看着點滴順着管子流進我的血管裏,情緒變得很低落。
“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好不好?”趙子墨看我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流露心痛的表情,勸慰說:“你不吃,寶寶也要吃。”
我下意識捂住小腹的位置,想不到身體裏會孕育着我和詹佑成的寶寶。雖然醫生說自然流産的幾率很高,可是我卻想要保住它……用我的全部努力甚至生命去保存它。
那是我的寶寶,我和詹佑成第一個寶寶。我希望能見證十月懷胎,與詹佑成共同孕育新的生命,讓我們的愛情得以延續。
“麻煩你去幫我買點粥。”我靠在枕頭上,看着天花闆的白熾燈發呆。“還有,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等過幾天情況穩定了,我會親口告訴詹佑成。”
“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除了吃飯和上洗手間,其它時間都躺在床上休息。趙子墨不敢離開,日夜守着我,還得想盡借口瞞住徐成亮,精神壓力大得整個人瘦了一圈。,
江美欣每天都會到病房觀察我的情況,打了保胎針以後護士又給我重新驗血。可是結果卻不盡人意,孕酮數值上升得不明顯。
從第一天早上得知懷孕的喜悅,再到下午被通知可能流産的噩耗,再到這兩天心情的忐忑不安,我整個人都變得神經兮兮的。
看到江美欣不容樂觀的表情,我的心碎成了一堆。
詹佑成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打電話,每次當我想要把懷孕的消息說出口的時候,說話卻卡再嗓子眼無法吐出來。
每一天晚上,我都會對自己說:明天情況好轉孕酮值上升了,再告訴詹佑成也不遲。
可是事與願違,我期待的卻一直沒有實現。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上洗手間時發現内aa褲有一小攤暗紅的血迹,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