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結果怎樣了?”徐成亮看着我,許久才歎氣說:“我從你的表情可以猜到,耳環的主人我也認識。”
“是程思雅。”我輕聲說出了這個名字。
徐成亮微微歎氣,小聲問道:“你懷疑程思雅,就是殺害你媽媽的兇手嗎?”
“有可能,可是一隻耳環也不足以證明程思雅就是殺害媽媽的幕後兇手,我需要更多的證據。”我輕輕搖頭,心裏感慨萬分。“她有不在場證據,因爲媽媽被害的那段時間她并不在海市,何況兇手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很難查下去。”
“其實有一些話,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徐成亮撐着身體坐起來,眸光微微一斂。
自從徐成亮醒過來以後,我發現他的性子安靜了很多。聽徐媽媽說,他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會坐在病床上發呆,有時候什麽也不做,到院子裏曬曬太陽又一天了。
“說吧,我們之間不是沒有秘密的嗎?”我無奈地笑說。
徐成亮微微一笑,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因爲媽媽的死耿耿于懷。可是你一直執着于查明真相,卻忽視了身邊的很多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疑惑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要麽你把精力投放在追查真相的事上,全心全意揪出兇手,還自己一個公道。要麽你不要再去查了,安心過日子,别把自己困在過去的痛苦之上。”徐成亮看着我,表情卻很平靜。“你做事太小心翼翼了,放不開,累的隻有自己。”
是呀,也許在這件事上我太過于執着,未必是好事。可是媽媽的死,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媽媽的死,無論如何我都會查清楚。”
“如果你下決心了,我會幫你。”徐成亮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等我出院。”
離開醫院以後,我接到詹佑成的電話。他的聲音疲憊而慵懶,算一算,因爲工作太忙的緣故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面了。
“思雅剛才打電話給我,說同意取消婚約。她打算遲點回美國休養,約我臨别前見一面。”詹佑成的語氣平淡,像在詢問我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不去。”
我忍不住笑了,詹佑成做事随性習慣了,什麽時候開始學會詢問我的意見?“詹總,你這是詢問我的意見嗎?”
“嗯,我說過會尊重你的意思。”詹佑成在電話的那頭笑了起來。
“我陪你一起去。”我仔細思考半響,才坦白說出心裏所想。
其實這幾天我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程思雅這些日子以來過于平靜,表現出來的乖巧就像是風雨前夕的平靜。
詹佑成爽快地應答:“好,我現在過來接你。”
程思雅約詹佑成在咖啡廳裏見面,想起那天在醫院情緒失控的樣子,我并沒有下車。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閑聊,看得出來程思雅的表情很平靜,完全沒有當天在醫院時的失控。
然而說着說着,程思雅突然就哭了。她接過詹佑成遞過去的紙巾使勁擦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完。
詹佑成安慰了很長時間,她才逐漸停止抽泣,從手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盒子遞了過去。
詹佑成并沒有伸手去接,不知說了一句什麽,程思雅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把盒子打開,掏出裏面的什麽東西,直接丢進咖啡杯裏,然後轉身離去。
直到程思雅離開了咖啡廳,我才從車子裏鑽出來,走到詹佑成的對面坐下來。
我這才看清楚,剛才程思雅往杯子裏丢的是一枚鑽石戒指。盯着看了很久,才記起是很久以前她在海港城的洗手間裏,向我炫耀的那一隻。
“你們都談好了?”我心不在焉地問道。
“嗯,她同意解除婚約,下個月打算回美國定居。”詹佑成握着杯子,沉思片刻然後把涼掉的黑咖啡喝掉,朝我苦笑着說:“别看了,這枚戒指不是我送的。是我媽替我拿主意,訂婚的前幾天給她買的。”
鑽戒沾了咖啡漬,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它安靜地躺在杯子裏,就像被遺棄了一般。
“思雅剛才問我,這麽多年來到底有沒有愛過她。”詹佑成放下咖啡杯,垂頭淺笑,輕輕抓住我的雙手。
“你怎麽回答?”我問。
詹佑成輕輕撫摸我右手的中指,目光溫和。“我說,自己這輩子隻愛過一個女人,但不是她。”
我的心微微一顫,就像有股暖流緩慢地從心髒的位置湧出來,流經五髒六腑,最後到達腦部的神經。雖然心底早已經有了答案,我卻明知故問:“那個幸運的女人到底是誰?”
詹佑成勾唇一笑,聲音溫柔至極。“你說呢?”
我就這麽看着詹佑成不說話,也沒有去猜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能走到現在,我已經不再懷疑他對我的愛。
我知道在詹佑成的心中,愛是一種承諾。他雖然沒有把那三個字說出口,可是我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這天下午,詹佑成把我帶到城郊的永久墓園。夕陽的餘晖灑在小道兩旁的大樹上,北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詹佑成脫下身上的西裝給我披上,牽着我的手來到位于山頂的墓地前。
看着還沒立墓碑的空地,我不解地問道:“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是要拜祭誰嗎?”
詹佑成搖搖頭,環視了一圈,才輕聲解釋說:“不,這塊墓地我打算買給你媽媽。國人的思想很傳統,喜歡入土爲安,相信她也這麽認爲。”
墓地的位置很好,背山面水,确實是一個适合長眠的地方。
出獄以後,我并非沒有想過把媽媽的骨灰安置在永久墓園裏。可是海市地少人多,能拿下這麽好的墓地,少點能耐也不行。
我有些意外詹佑成會考慮這麽多,默默地準備好一切,才告訴我最終的結果。
“這裏的環境很好,我相信媽媽會很喜歡。”我半蹲下來,手掌輕輕掃過墓地上枯萎的小草,心裏感慨萬分。
詹佑成也學着我的樣子蹲下來,大手貼在我的手背上,提議說:“找個好日子,我們一起把媽媽的骨灰搬到這裏。七年了,有些事情總要放下,你也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看我沒有反應,詹佑成抓住我的手,輕聲解釋說。“你知道嗎,剛才思雅與我見面的時候,已經坦白了那天在病房的事。她承認上次在病房裏做的一切,都是自己自導自演的。她說感到很内疚,讓我替她說聲對不起。”
我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詹佑成的大手緊緊握住我的小手,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詹佑成說到做到,三天後選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陪我把媽媽的骨灰搬到永久墓園裏。我幫她立了一塊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永遠定格在那年的夏天。
我和詹佑成在墓碑前站了很久,他用鄭重而堅定的聲音承諾說:“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林夕夢。從此以後,我就是她唯一的家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詹佑成流露出如此鄭重的表情,忍不住調侃說:“在我媽媽面前,可不能信口開河。”
“我像始亂終棄的人嗎?”詹佑成闆着臉,低聲責備說:“在你媽面前,好歹留點面子給我。”
我笑了笑,手指在墓碑的字上摩挲,沒有說話,隻在心裏默念了一句。
“媽,你放心,我現在很幸福。”
***
天氣逐漸變涼,我的身體狀況卻越來越差。有時候早上起來總會感到精神不振,胃口也大不如從前。
詹佑成臨時決定出差,他爲了項目的招商引資也是操碎了心。聽說早前親自談好的合同突然有變動,對方要求他提供更多的進駐優惠扣減,否則将會重新考慮合作的問題。
出差前一天晚上,我幫詹佑成收拾行李,不斷把厚實的外套往箱子裏塞,還不忘叮囑說:“北方氣溫驟降,你小心點别感冒了。”
“去幾天而已,很快就會回來。”詹佑成終于把計劃書的核對完,合上電腦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的位置,臉容疲憊。“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嗯,我知道了。”我把箱子合上,走到詹佑成面前,彎身抱住他的頸脖說:“合同談成了,早點回來。明天早上我有空,送你去機場吧。”
詹佑成眯着眼,淺笑說:“不用了,gary會開車送我去機場,這次他也一起過去。”△≧△≧
“嗯,一路順風。”
第二天清晨,詹佑成天沒亮就拖着行李箱離開了,醒來的時候我獨自躺在床上,心裏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頭暈乎乎的,早餐隻吃了幾口面包,我就再也吃不下了。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趙子墨看着我病怏怏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不舒服嗎?要不今天回家休息?”
我搖搖頭,把杯中剩餘的蜂蜜水喝掉,胃部卻一陣翻湧。我沖到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胃部也傳來一陣抽搐。
趙子墨吓得臉色泛白,把我扶回辦公室裏,拿起手機建議說:“我幫你打電話給詹總。”
“他出差了,不用打。”我躺在沙發上,無力地揮揮手說:“你收拾一下,送我去醫院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