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佑成雙手抱胸,依靠在衣櫃上,盯着我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是誰昨晚抱住我,一邊哭一邊說以後也不要離開我,說沒有我活不下去了。”
“滾!”我毫不猶豫地把梳子朝詹佑成的身上砸過去,有些男人就是厚臉皮,不作死活不下去了。
詹佑成笑嘻嘻地上前抱住我,在我的臉頰上親了幾口,才恢複平日一本正經的樣子說:“等會兒要去醫院嗎?”
“今天要回公司開會,我下班再過去。”我搖搖頭,輕聲說:“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詹佑成半蹲在我的面前,握住我的雙手嚴肅地問道:“說吧,我都答應你。”
我咬唇沉默半響,才說出心中所想。“我打算答應程洛川的提議,去做親子鑒定。”
“決定了?”詹佑成歎了口氣,捏了捏我的臉頰問道:“如果你不願意,别勉強自己。”
我繼續搖頭,解釋說:“決定去做親子鑒定,不光爲了我自己,還因爲你。現在從很多表面證據看來,我很可能是程洛川的女兒。雖然不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麽是,但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順着這條路走下去,就能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你懷疑你媽的死與程洛川和思雅有關?”詹佑成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
“不知道,但我必須要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能讓媽媽枉死,也爲自己尋找一個公道。”我的手指輕輕撫上詹佑成的唇角,心情變得很複雜。
詹佑成擡起頭看着我,忽然笑起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決定。無論結果怎樣,也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的回答,給我打了一支強心針。
我捏住詹佑成的耳垂,嘲弄說:“如果我是程洛川的女兒,那我們豈不是門當戶對,你媽媽再也不會反對我們了?”
“即使你不是,她也沒有辦法阻止我們在一起。我不是一個好人,從小到大我行我素習慣了,誰也無法左右我的決定。”詹佑成露出一副傲嬌又自負的樣子,可是看在我的心裏,真的太可愛了。
“等徐成亮醒過來了,我就跟程洛川說答應他的提議。”我已經做好決定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願意放棄一絲一毫的機會,希望能順着這條路查清楚媽媽當年遇害的真相。
***
第三天下午,徐成亮已經醒過來了。雖然精神尚好,可是意識還是不太清醒,隻認得出徐爸爸和徐媽媽。
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他就像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後續的治療還在繼續,徐成亮的手腳也逐漸恢複了知覺。徐爸爸和徐媽媽輪流守在病房裏照顧他,妹妹徐麗雅很快也從國外趕回來了。
可是徐麗雅在看到我的那刻,臉上寫滿了防備。
在醫院的走廊裏,徐麗雅把我堵在門外,毫不客氣地扯住我的手臂往人少的角落走去。沒等我說些什麽,她已經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我哥很喜歡你,可是你已經有男朋友了,以後可不可以離他遠一點?他這次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我隻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以後别再因爲你的事傷心難過。”徐麗雅的五官與徐成亮神似,尤其說話時的那一股倔強,以及表情都幾乎一樣。
看得出來徐成亮把心事都告訴了妹妹,要不然她不會知道那麽多。
可是,她好像不喜歡我,大概誤會我有男朋友還對徐成亮念念不忘。“我隻是擔心他,你别誤會,我們是好朋友。”
“我并不認爲做不成愛人,還能做朋友。你考慮過我哥的感受嗎?他每天看着你和其他男人秀恩愛,心有多痛你在意過嗎?在出事前的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酒,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哭了,說很舍不得你。”徐麗雅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眼眶微紅,幾乎用乞求的語氣說:“我媽爲了不讓我擔心,一直瞞着我哥受傷的事。她什麽都不知道才不怪責你,麻煩以後别來找我哥了!”
我從來不知道,徐成亮爲了曾承受這麽多的痛苦。被一個小自己幾歲的女孩責罵,我居然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至少讓我進去看看他吧,昨天過來的時候他還沒認得出我。”我用商量的語氣與徐麗雅說。
“不用了,其實他要是這輩子都不認得你,更好。我哥爲了你放棄自己創業的機會,甘心情願屈就在别人公司裏打工,全是爲了你。林夕夢,放過我哥吧,他再也傷不起了。”徐麗雅倔強地看着我,絲毫沒有退讓的意識。
我知道,自己并沒有資格說太多。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徐媽媽正站在門口打電話,大概與家裏的人報告徐成亮醒過來的喜訊吧。
“好,我先回去了。”我并不打算與徐麗雅糾纏下去,打算待她冷靜下來以後,再回來探望徐成亮。
我獨自走在醫院的林蔭小道上,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大樹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程洛川。
他也發現我的存在,笑着朝我揮了揮手。我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上前與他打招呼。
“這麽巧?”我笑說。
“嗯,思雅這今天回醫院複診,如果沒什麽問題過兩天就可以回家了。”程洛川比前些日子見面的時候,臉容還要憔悴一些。“你呢,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笑着搖頭,解釋說:“我有朋友前些日子出事住院了,今天特意過來探望他。”
“你朋友還好嗎?”程洛川問道。
“嗯。”我點點頭,安靜地看着程洛川很久,把他清秀的五官盡收眼底:“如果有時間,我們到那邊的涼亭坐下來聊幾句好嗎?”
程洛川毫不猶豫地應答:“好。”
這是我第四次與程洛川見面,但那種相似多年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拾起石凳上的一片枯葉,心不在焉地捏在指間輕輕轉動,小聲問道:“程思雅還好嗎?聽說她的哮喘發作,情況不太好。”
“其實她的哮喘控制得很好,已經很久沒有發作了。可能這段時間收到的刺激太大,才反複發作。”程洛川提及程思雅的時候,表情會特别溫柔。
看得出來,他發自内心疼愛這個女兒。“思雅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很虛弱,心髒不好,一歲的時候動過手術。當年手術成功能活下來,也算是上天的庇佑。”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程洛川的口中,了解到程思雅的事。“她小時候一定很堅強吧?”
“思雅從小很乖巧,生病了也不哭鬧。我年輕的時候很忙,常常很晚才回家。記得那年她才五歲,有天晚上看到我回家,偷偷瞞着保姆從房間裏溜出來,搬了張小凳子站在我身後,幫我捶背。”
看着程洛川,我發現他的眼角多了很多細紋。歲月不饒人,像他這種年紀的男人,在外面雖然風光,但想要的不過是老來的時候能享天倫之樂吧。
“我同意做親子鑒定。”我說。
程洛川的眼眶微紅,淺笑着望向我,就像在征求我的同意。“小夢……如果親子鑒定出來以後,證明你才是我的女兒,我也希望把思雅留在身邊。她乖巧又善良,你們一定能相處得來的。”
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我會尊重你的意思,無論結果如何,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爲了讓真相浮出水面。”
“謝謝你,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程洛川伸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頰,手懸在半空我卻避開了,他不得已撲了個空。
“程先生,我答應你做親子鑒定。不過也請你答應我,這件事對任何人暫時保密,包括你的妻子和兒子。”在結果還沒出來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如果讓有心人知道,隻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程洛川看着我,表情淡淡的,許久才說:“好,我答應你。這幾天思雅剛好在醫院裏檢查身體,我會盡快安排你住進來,然後抽血進行親子鑒定。我同時也希望鑒定結果出來之前,她也不知道整件事。”
“我也這麽想。”我站起來,禮貌地向程洛川告别說:“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家了,您安排好以後請通知我。”
程洛川勾唇笑了笑說:“好,謝謝你,小夢。”△≧△≧
被安排住進醫院接受檢查的那天,海市下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氣溫一夜間變涼,北風呼呼地吹,通往醫院小路旁的法國梧桐紛紛落葉,竟有幾分蕭條感。
我被安排進vip病房,裝修奢華的兩居室。除了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消毒藥水味以外,我完全沒有待在醫院的感覺。
聽說程思雅住在樓上的病房,程洛川騙她說做定期全身檢查,多待兩天才能回家。
親子鑒定的結果最快也要兩天,而這兩天,我必須待在醫院的病房裏,哪裏也不能去。詹佑成爲了避嫌,也不允許前來探望我。
不過他這幾天爲了工作的事很忙,偶爾忙裏偷閑才有空給我打電話或發信息。
從前去年分開過以後,我從沒覺得一天看不到詹佑成會如此難受。可是我們不吵不鬧好好相處的時候,關系也越來越密切,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能黏在一起。
大概,我們的熱戀期比任何人都來得遲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