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地回了一個“好”字,然後繼續準備晚餐。
剛好張欣發來信息,約我明天早上在郊區的鳳凰酒店碰面。出國的手續已經辦理妥當,她打算乘坐下午的航班直飛新加坡。
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海市碰面。淡淡的傷感籠罩在心頭,張欣是我在海市唯一的朋友,她的離開終歸不舍。
大概心情不好的緣故,這頓晚飯準備了很久才弄好。當我回過神來擡頭看時間,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我擔心李展豪,撥通了他的電話,卻一直提示無法接通。
“小豪平時很準時回家,今天怎麽了?
我坐在沙發上心情也變得沉重,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孔。詹佑成說過讓我走着瞧,該不會……
不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汗卻控制不住滲出。我瘋了似的沖進李展豪的卧室翻箱倒櫃,最後翻出了一份同學錄。
李展豪的同學我幾乎不認識,但有一個名字我記得:張小輝!
他和李展豪的關系很好,聽多了我也記得這個淳樸的小夥子。
我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張小輝的電話,電話接通劈頭就問:“張小輝,我是李展豪的姐姐。他今天放學後到輔導員辦公室拿表格以後,到現在還沒聯系上,請問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張小輝大吃一驚,反問道:“表格?是參加設計大賽的表格嗎?小豪沒報上名,他爲了這件事還跟班長吵了一架。”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可是他給我發了信息,說要去輔導員辦公室。”
“那個……輔導員今天有事休息。”張小輝小聲回答。
我一下子懵了,李展豪爲什麽要騙我?
大約猜出了我的擔心,張小輝慌慌張張地說:“要不我打電話給輔導員問問。”
“麻煩你把輔導員的号碼告訴我,我直接打過去問。”我急得滿額是汗,一種不好的預感瘋狂地從心底湧出。難道李展豪出事了?否則以他乖巧的性格,絕不會夜歸而不告訴我。
憂心,害怕,然後是恐懼……我強迫自己不要往負面的方向去想,卻總是無法控制。
很快,張小輝把号碼發給了我。我急忙撥通輔導員的電話,那頭很吵,似乎還夾雜着警笛的聲音。
“喂,請問是李展豪的輔導員嗎?我是他姐……”
沉默片刻,那頭傳來了輔導員焦急的聲線:“李展豪出事了,請馬上趕來東區警局。”
***
趕到警局的時候,我看到身穿白色襯衣,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綠化帶旁抽煙。
我想也沒想就沖上前,慌張地問道:“請問你是李展豪的輔導員嗎?”
他把煙蒂扔在腳下踩了踩,才沉着臉回答:“是的,我姓陳。”
一路跑來我的雙腳發軟,撐住身後的門框才勉強站穩。“小豪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李展豪隻受了點皮外傷,并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被打的那個同學,現在正躺在醫院的重症室裏。”陳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神色疲憊:“李展豪已經三天沒有回學校了,今天回來就把人給打了。”
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站在原地目定口呆。
陳老師看出了我的驚訝,歎氣解析說:“我也想不到像李展豪這麽老實的男生,會與班長打架。我今天有事沒回學校,聽說是他先約班長去小樹林的,兩人不知爲什麽起了争執。”
我徹底懵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弄錯了,小豪他性子善良,怎麽會打架?”
“有同學當人證。”陳老師長歎一聲說:“被打的同學是誠信實業的獨子,他爸在海市有頭有臉,揚言兒子要是醒不過來,要李展豪陪葬。”
“不,這絕對是誤會!”我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李展豪絕對不是那種沖動的少年!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親口問清楚當時的情況。如果是誤會,我會想辦法幫李展豪解除嫌疑的。“陳老師,請問我可以去看看小豪嗎?”
“很抱歉。”陳老師憂心忡忡地說,“我剛才找過警察,他們不允許探視。”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警局的,隻記得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心情墜入谷底。
坐在公園長椅上,我糾結萬分,最後還是撥通了詹佑成的電話。雖然陳老師說是李展豪先打人,才會導緻對方重傷住院。但在我的潛意識裏,這件事與詹佑成脫不了關系。
電話的那頭很吵,伴随刺耳的音樂聲。詹佑成大概在酒吧裏,喝得也有點嗨了,聲音低沉而沙啞。“改變主意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爲什麽非要扯到小豪的身上?這樣做有意思嗎?”我的語氣出奇的平靜,事到如今,我無法繼續回避詹佑成的威脅。
音樂聲戛然而止,詹佑成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是你設計陷害小豪的對吧?這麽下作的手段,除了你還有誰能想得出來?”我的眼眶充盈着溫熱的液體,想不到詹佑成會這麽無|恥。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是錯在當初爲錢招惹了詹成佑,還是錯在自己曾委曲求全在他的身下,讓他以爲我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電話的那頭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玻璃聲,大概是詹佑成踢翻了酒瓶子。他的聲音冷得讓人發指,吆喝說:“我想要整死他,用得着這麽無聊的伎倆嗎?”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小豪有什麽閃失,我絕對饒不了你。”我挂了電話,心情徹底跌入冰點。
獨自坐在無人的小公園裏,昏暗的街燈照不到我所坐的位置。
就像我的人生,遺棄在密封的長滿鐵鏽的盒子,在很久以前已經透不進任何的光亮。
感傷過後,我還是咬牙站了起來。若然詹佑成想要趕盡殺絕,我是逃不了的。但爲了李展豪,我決定賭一把。
賭注,就是周進軒。
我知道周進軒是詹佑成的表姨丈,看在張欣的份上希望他能幫我一把。如并非必要,我也不希望走到最後一步。
第二天早上,我如期赴約。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周進軒陪張欣過來的。
張欣長胖了一點,看來周進軒并沒有虧待她。久别重逢,她看到我的時候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緊緊地握着我的手,眼眶充盈着熱淚。
“都是當媽的人了,别哭……寶寶會感受到的。”我輕撫他的後背以示安慰,不經意掠過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萬般滋味在心頭。
她擦了一把眼淚,才破涕爲笑:“這次出國,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以後沒有我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得就像生離死别似的,别擔心,我以後有空會到新加坡探望你。以後寶寶出生了,我還要當幹媽呢。”我淺笑,笑容卻苦澀無比。
張欣的神色頓時黯然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對了,軒哥說你又跟詹佑成吵架了,像他這種公子哥兒難伺候,真爲難你了。”
呵呵,何止是難伺候,簡直是毒藥砒霜。
說着,張欣從手袋裏掏出牛皮信封遞給我,叮囑說:“這是還給你的錢,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有機會還是另謀出路吧。畢竟當我們這一行的,隻能吃青春飯。你也得替自己打算,别老是念着小豪和莉莉。”
我把信封塞了回去,心情郁悶至極:“你孤身寡人去新加坡,需要用錢的時候多着呢,就别跟我客氣了。”
張欣不依,把信封再次塞了回來,苦笑說:“軒哥給我的錢夠了,如果不收下就不是好姐妹了。”
我歎了口氣,情緒低落至極點。
被離别的氣氛籠罩心頭,我們沒說話氣氛有些沉重。張欣突然問我:“小雯的媽媽走了,你知道嗎?”
我大吃一驚,慌忙問到:“她媽的病不是有錢治了嗎,怎麽會……”
張欣拼命搖頭,歎氣說:“小雯回老家待了一段時間,有人把她當情婦的事抖了出去。她媽的性格耿直與對方吵起來,不小心滑進河裏淹死了。”
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愣了許久,我還是抓住了重點。“怎麽會這樣……到底是誰抖出去的?”
“不清楚,這個圈子的人明争暗鬥已是常事。我隻想提醒你日後留個心眼,别輕易得罪人。”張欣搖搖頭,滿臉惋惜。
接二連三發生這麽多意外,小雯一定扛不住了。回想自己走過的這段路,雖然不平坦但至少平安走到現在。
聊了一會兒,張欣就感到累睡下了。我走出房間看到周進軒坐在沙發上,鼓起勇氣上前問道:“周先生,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周進軒在用平闆電腦看郵件,淡淡地說:“如果是張欣的事,你大可以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倆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