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少餘收起大世界石,然後也順着睚眦所批的方向看過來。
“就是這幅圖,你快看,上面那個女子,那姿态……”睚眦眼都望綠了,若是有哈啦子流,恐怖早就流了一地。
圖象漸漸清晰。
這是一處宮殿,遠在深山,其所有建築表現都被塗上了金黃色,看上去完全由黃金打成而成。
雲霧彌漫,煙籠雨寒,草長莺飛的時節裏,所有景象都透露出無盡生機。
這是一個生的時代,萬物都在蓬勃生長。
不遠處,亭閣林立,溪徑蜿蜒,流水淙淙。靜聽,物更靜,遠視,物更幽。
金壁走廊的一角,一位身着華貴服飾的女子斜靠在一角。她衣着黃金長服,梳有很高的發際,背影纖細,玉手如凝脂,在撥弄着什麽。由于背對着,看不見她的真容。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似春風般扶過,連一片葉都不願意碰及。風,輕輕吹來,拂過她的衣裙,衣角在風中搖曳……
時間過了長很,她一動不動,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緩緩擡起頭,看向遠方。
遠方有霧,很濃厚的霧,壓抑得人的心情都變得十分沉重。她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那裏,在尋找着什麽,在期待着什麽,盼望、等待成了她的一切……
圖象漸漸模糊,風一吹就變得歪歪扭扭,華胥少餘在圖象消失的最後時刻,看到了那女子起身,從天上拿下了一塊美玉的一幕。
這塊玉的玉質,華胥少餘并不陌生,與天書玉冊的材質是一模一樣的。
“她是盛姬?”華胥少餘不敢肯定,因爲他沒有看到那位女子的正臉。
穆王是一個博愛之人,這樣風流倜傥的人,在世外有多個紅塵知己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也是這是另外一人。
“怎麽斷了?”睚眦還等着女子轉身呢!
“這些鐵礦太粗質了,能記憶下這些算是不錯了。”華胥少餘回答道。
“這樣看來,這裏确實存在着一個古老文明,而且這個女子也在!”睚眦像是嗅到了什麽,變得亢奮起來。
“先向前看看,或許這裏有一些遺址流存下來!”華胥少餘繞開那些鐵礦石,向更深邃的地方走去。
這裏是一座地宮,傳出一股悶濕的感覺,有的地方還栖息着一些古老的小生靈。它們世代生活在這裏,見證了一些事迹,可惜從流傳到它們頭腦裏的,已經少得可憐了。
華胥少餘的腳下是一處處巨大的洗劍池,池水完全幹涸,池底剩下一層黑色的鐵漬,有的地方已經高及池子的一半。
穿過這些洗劍池,華胥少餘來到了一座座巨大的倉庫前。這些倉庫的大門大都虛掩着,有的已經不複存在,甚至上面布滿了蜘蛛網。
倉庫内黑洞洞一片,卻有一股股腐爛的金屬味兒傳出。
倉庫密密麻麻如同蜂窩一般,在更遠的地方,倉庫裏還存放着一些化成灰的衣物、鞋子。一些石碗、石筷、石鍋也被随意遺棄在這裏。倉庫的内部,還散落着一些石斧與石質铠甲,其旁邊,還遺留下幾根白骨。
白骨已經被不知名的生靈啃得隻剩下小半,有的已經發黑,孔洞滿身。
走過這些倉庫,華胥少餘又陸續發現了成百上千口鈉竈,它們如同蟻穴一樣,占滿了一大片空地。石鍋旁邊已經沒有人了,但有一大堆獸骨被随意擺放着,其旁邊,甚至還有小的生靈正在拖拽白骨,進而啃食。
華胥少餘快速通過這片充滿血腥味兒的是非之地。
這時候,出現在華胥少餘眼前的是一處處作坊。成堆成堆的麻線被挽成直徑一丈見方的團,高高地被碼在牆角。歲月無情,已經将它們風化完全,時時變成灰沙,從上面滑落。
一排排巨大的木質紡織機散亂地被擺放在一起,有的隻剩下紡輪兒,有的連紡錘都隻剩下小半,其餘的都已經變成灰了。
作坊的旁邊是無數糧倉,它們全都呈現出巨大的圓錐形,上面蓋有厚重的石瓦,隻有一個可容納一人進出的口子供存取糧食所用。
在糧倉的對面,還有一條幹涸的小溪,溪水早已枯竭,剩下一片幹漬。
這裏,是一個小型循環基地,主要爲打造兵器而生。這裏可供應起居、生活、勞作……
這條小溪的中段,有一階石梯,足有數千階,一直通向山體的内部。
華胥少餘拾階而上。
那裏是文明的最低層,從事着最爲低等的行業。随着華胥少餘逐漸進入,他發現這裏的文明等級又有所增加。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條地下坊市,地面被鋪上了厚厚的青磚。青磚做工細緻,被鋪得整齊有序,間隙間,連一塊刀片都放不進,具有相當高的藝術境地。
坊市的兩側是一些數層樓之高的小樓,皆被設置成店鋪形勢,有的還設有大型櫃台……
煉丹房、收藏室、古寶鑒定屋、法器修補材料坊、俑兵小分會、拍賣場……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商業中心。
不過,這裏已經變得空空如也,留下的隻有歲月侵蝕的痕迹。
往昔已經不複存在,剩下的已成曆史。
華胥少餘找到了出口,迅速走了出去。
他來到了地面,放眼望去,一座氣勢磅礴的古城出現在他眼前。這座城池比他以往見過的所有城池都要龐大,高大的城牆,厚重的城門,無數烽火台交相輝應,呈互守之勢,鎮守在這裏。
昔日的這裏,相當的繁華與強盛。
天空陰沉,黑雲壓城,那些古老的建築都已經成了曆史,被歲月侵蝕得不成樣子。
城牆已經破敗,進而不斷垮塌,城門斑駁,盤距着老樹根。細雨紛紛,滋潤着萬物生長,一些植被已經爬上了城牆。
幽草茂密,侵蝕了古道,淹沒了昔日寬闊的古道。
這裏,已經沒有了人氣,古老而滄桑的氣息像是無孔不入,侵蝕着每寸空間,讓人窒息。
陰風陣陣,吹落些許沙石,似乎是在告慰昔日逝去的繁華。那一處處高大的烽火台,如山嶽般屹立不倒,示在象征着不老的意志。
古老的城池雖已退去了光環,但仍然昂立,見證在曆史的長河中。
華胥少餘深吸一口氣,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震憾住了。
這裏原本是一個發達的古老文明,擁有如今都難以比拟的輝煌。即使這樣,也沒擋住歲月的變遷。
繁榮,隻是一時,消退才是一世。
沒有誰能永遠強盛,也沒有哪個文明能永遠繁榮下去。新老更替,後浪推前浪,這是曆史的抉擇,誰也阻擋不了。
華胥少餘漸漸平息下來,極目眺望,發現更遠的地方,還有一處高大物體若隐若現。
它與一般的烽火台有些差别,似乎更挺拔,更蒼勁,更有歲月的見證力。
它不是古老的建築,而是一棵巨木。一棵曆經了無數歲月,而在曆史長河中永遠不倒的不朽之木。
相隔太遠,根本看不清它的高大,待到走近了,華胥少餘才發現,他看到,僅僅是它的冰山一角。
這,浮現出來的,連它百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部分,聳入了雲宵之中。
它,不是普通的巨木,而是一棵命樹,一株即便生命枯竭,仍屹立不倒的強大命樹。
它,不是一株命樹那樣簡單,而像是一尊守護神,守護着這方土地,守護着這片土地的安甯。
它雖然枯敗了,但它永遠不倒,用自己的頑強意志宣示着自己的決心——用盡一切,守護着這片土地。
它的體型太龐大了,華胥少餘在他面前,相當于一粒沙石。它給華胥少餘的感覺就是,不朽的文明見證,屹立在文明心中的神。
“睚眦,你有沒有感覺這景象相當的熟悉?”華胥少餘沉默良久,終于吐出一句話來。
他的表情有些沉重,如親自經曆過文明的燦爛到衰退一般。
“熟悉的感覺多了,你指的是什麽?”睚眦絲毫沒有留意這些,他的腦海裏,滿是那個女子的身影。
“你看這城池的樣子,還有這株巨大的命樹,有沒有像大世界石裏記載的蘭樓古國的樣子?”華胥少餘提醒了一聲。
睚眦睜大眼皮,略一沉聲,又道:“是有點像,不過,大世界石裏記載的圖像更清晰,就像活生生的一樣。”
“當然!大世界石是穆王送給盛姬的貴重之物,可以記載逝去的畫面。大世界石裏記載的畫像便是當時蘭樓古國最爲繁榮時期的畫面,與眼前的灰蒙蒙迹象相比,當然清晰得多。”華胥少餘感覺它們如出一轍。
大世界石是域外來石,擁有強大的磁性,可以記憶清晰的畫面,遠不是那些被磁化的鐵礦石堆能夠比拟的。
“說得也是哈!不過,你把大世界石拿出來看看,讓它重新折射出當時的畫面不就清楚了?”睚眦立即建議。
“好主意!”華胥少餘重重點頭,然後從獸皮口袋裏拿出了大世界石。
他用元力輕輕催動大世界石,瞬間,一幅幅遠古畫面随即呈現。
華胥少餘不斷跳過,最後将圖像定在了盛姬出現的那一幕上。
“嗡!”
天空上,一位手持黑色重劍,渾身紅粉骷骨的女子突然浮現。她氣閑若定,目光銳利,不視他物,僅僅盯着華胥少餘他們。
“小子,有點不對呀!”睚眦的牙齒都在打架。
“怎麽不對了?”華胥少餘反問。
“大世界石呈現的是當時的景象,應該是活着的盛姬,你看,天空上……那具紅粉骷髅……”睚眦連說話都不連貫了。
“見鬼了……”華胥少餘差點将大世界石扔到地上,後背滲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