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風,倏然而至,吹散少年的愁。
冥火之光,照耀蒼穹,在這個沒有白天與黑夜的世界裏,時間仿佛成爲了永恒。
在這裏,時間是一盞沙漏,人們按照沙漏上的刻度來劃分時刻,一天是十二個時辰。
大廳中議事的人們,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牛司禮的聲音,不時傳出屋外,閻三君側耳聽了一會兒,便是無聊的離開了。
“三哥哥,那個牛鼻子大人把你留下做什麽?”正走着,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不是别人,正是閻婉兒。
“牛鼻子大人,這種外号也就是童言無忌的婉兒敢這麽叫吧!還别說,倒是與牛司禮的模樣很貼切。”閻三君心裏這般想着,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随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婉兒,不要亂講,那可是鬼差大人,連爺爺都不敢得罪呢!”
“哼,鬼差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将來還要當鬼王呢!”閻婉兒人小鬼大,口無遮攔的說道。
“呵呵,好啊!那等婉兒成爲鬼王之後,要記得給哥哥留一個差事啊!”
“那是自然,婉兒要把最好的留給哥哥。”閻婉兒眨巴着眼睛,俏皮的說道。
半個時辰後,牛司禮與另外兩家主事者離開了閻家。
閻肅與現任族長閻天明現身于演武堂,将閻家一衆兒孫召集起來,當衆宣布道:“你們大概已經聽說了,芥蒂城鬼差大人要從各家族中召集兩百名私兵,我們閻家要選出三十人前去參軍。你們也知道,當兵是件苦差事,而且随時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不過,我們閻家身爲芥蒂城的一份子,理應爲護衛芥蒂城出力,我們閻家兒郎,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手上已經拟定了一份名單,稍後會張貼出來。我希望你們這些人都能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多多揚我家族聲威。”
“是!謹遵族長吩咐!”演武場中,近百名族人齊聲道,聲勢頗爲壯觀。
“恩,都散了吧!”閻天明滿意的點點頭,擺手道。
演武堂内,一張紅色的名單張貼在布告牆上,所有人都在後方張望,祈求自己的名字不會出現在上面。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也就都有貪生怕死的念頭,這些都是本能,無可厚非。
閻三君也看了一下,上面并沒有自己的名字。他長出了一口氣,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啊……爹,我不去當兵,我不想死,求你了,放過孩兒吧……”一個白白嫩嫩的少年,趴在地上,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着。
在他面前,一位中年男子正氣的渾身發顫,嘴角的胡須都快要立了起來。他緊緊抓住椅子把手,咬牙道:“混賬東西,真是丢人現眼,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孬種兒子。給老子滾開!”
“爹,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罵我幹啥呀!”那白嫩少年依舊趴在地上,哭訴道。
“罵你,我還想打你呢!我……”男子擡起手臂,作勢要打,便在此時,卻聽到後院有人喝道:“好膽,我看你敢亂來。”
聞聲,那少年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地打了個滾,飛快起身,超後院奔去。
“奶奶,快救救我,你兒子要打死我!”少年來到一位老妪身邊,惡人先告狀道。
那老妪一臉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大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放心,有我在,誰也别想動你。走,我去找你爹理論……”
這位老妪乃是閻家一位長輩,位列長老一席,是所有長老中年齡最長的一位,連閻肅都得管她叫一聲老姐姐。
她丈夫死的早,僅留下一脈單傳,至她兒子這一代,生養了四個,前三個都是女兒,也隻有眼下這位白白嫩嫩的少年是個小子。這小子名叫閻襲祖,顧名思義,就是爲了沿襲祖脈。
他是這一家子唯一的一根獨苗,平日裏嬌生慣養,最怕吃苦。因這次招募私兵,他的名字赫然在名單之列,他心裏抗拒,才會鬧出先前的這一幕。
“娘,你不能再這麽護着他,如此溺愛,遲早會害了他的。”閻襲祖的父親埋怨道。
“溺愛?這怎麽能叫溺愛,他可是我唯一的孫子,我不疼他疼誰?再說了,你明知這招募私兵,乃是九死一生之事,卻還要逼他去,這不是要他去送死嘛!”閻老太怒氣沖沖,理直氣壯的指責道。
“這,這怎麽是我逼他呢,這名單乃是族長欽定,我能有什麽辦法。”
“哼!你不說倒還罷了,一說我就更來氣。天明這個混小子,明知道襲祖是我的心頭肉,竟然還将他列在名單之中,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裏。”閻老太忽然發飙道。
“就是,就是,他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裏。誰不知道他是上代族長的親信,哼,要不是如此,怎麽可能連閻三君那個廢物都能幸免于難。奶奶,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閻襲祖信口開河,無緣無故,竟将閻三君給拖下了水。
“哦,還有這種事,真是反了天。他閻肅若真敢如此袒護自己的孫子,我必然要去跟他讨個說法。孫兒,我們走,去找閻老怪。”老太太是一串炮仗脾氣,見火就着,此刻爲了自己的親孫子,更是變得不分青紅皂白。
一老一少,二人來到閻肅家中,一進門,那老太太便大聲喊道:“閻老怪,你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裏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硬朗的聲音,突然開口道:“哦喲,老姐姐,何事發這麽大的火氣?”
“哼,你明知故問。“閻老太冷聲道。
“這,我真不知道。還請明示。”閻肅一臉糊塗樣,聽得雲裏霧裏,不知所謂。
“哦,那我問你,此次招募私兵的名單是誰拟定的?”閻老太話鋒一轉,問道。
“自然是族長天明啊!”
“天明,哼,那我再問你,爲何名單上沒有你孫子的名字,卻獨有我孫子的名字?”閻老太擺明了不信,語氣變得愈發生冷。
“恩?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閻肅逐漸聽出這話裏的矛頭有些不對勁,眉頭一皺,沉聲喝道。
“怎麽,裝糊塗嗎?我告訴你閻老怪,别以爲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襲祖是我們家唯一一根獨苗,讓他去參軍,我不答應。”閻老太繞夠了圈子,終于說到了正題上。
聽到這話,閻肅的臉色愈發難看,悶聲道:“這件事是天明定的,你應該去找他才對吧!”
“少廢話,明人不做暗事,天明還不是聽你的,我今天就是要問問,這事是不是你主使的?”閻老太也是心急了,竟直言不諱道。
話到了這個份上,再好的修養也忍不住,閻肅瞪大了眼珠子,吼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閻老太,我敬你比我虛長幾歲,一直對你禮遇有加,你不要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