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錢文倉的慘叫聲又變了調,他還以爲又來了刺客,便下了床,走到床邊看了看。
初生的太陽不過才露了半個臉,紅通通卻沒有絲毫灼眼的亮光。襯在它身後的是一方淺藍色的無雲天空,與深藍的海水交融在一起,美的叫人心醉。
他推開窗戶,探出了身子。
然後便看到了令人作嘔的一幕。
與包青松等人看到的不一樣。在他的視線裏,錢文倉幾人已被密密麻麻的黑影給圍住了。那些黑影一團團揉在一處,就像是結在漁網節點上的一個個肉球,随着錢文倉幾人的掙紮和扭動而快速的蠕動着。因爲蠕動的頻率與周甯的腸道同步,所以隻一眼就讓周甯給看吐了。
他一邊撫着隐隐作嘔的腸胃,一邊慢慢從艙内走了出來。他其實是有些激動的:能在這無垠的大海上遇到鬼物,難不成他們已經到了鬼墳場的海域範圍了?
一邊想,一邊就走到了甲闆上。當他看到韓元和韓明月也與張安等人站到了一處,便皺眉說道:“站一邊去!”
這些鬼物,最喜歡的還不是他們這些異能者的魂魄嗎?站的這麽近,在周甯眼中那跟找死也沒多大差别了。
幾人微微有些猶豫。
“老闆!你還是小心些吧。”包青松站出來說道:“我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一把火将這東西給燒了。”
也不是他心狠,而是這錢文倉明顯是活不成了,若不趁機将那東西殺死,禍延到他們身上怎麽辦。
周甯呵呵笑了兩聲:感情你們也是怕的啊!
他還以爲他們堵在這裏是想送死呢。
張安卻把周甯這兩聲笑聽成不不贊同,便急忙支援包青松道:“是啊老闆,請你下令吧!”
韓元和韓明月也态度一緻的站到了張安身邊。
“他還沒死呢。”周甯便擡起頭淡淡的說道:“我也不會讓他死的。”
跟他簽了合約,成了他的下屬,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抛棄對方。
再說了,死掉一個海員,賠償金就是幾十萬了;錢文倉可是異能者啊,簽的又是a級合約,那賠償金還不得數以百萬計?
他得賣掉多少奴隸才能将這虧空給填滿!
包青松幾人聽了,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喜的是老闆重情重義,不會輕易的抛棄他們,憂的是老闆的大局觀好像不太強。這都是必死的局面了,他還要帶頭往上沖。
沖死了怎麽辦?
誰給他們發工資?
也不怪他們會懷疑。自從他們認識周甯後,就沒見對方出手過。雖然周甯說自己是水系異能者,但又沒有異能者公會的認證。
所以他們私下裏都懷疑周甯是異能等級太低,不好意思出手呢。
可周甯卻沒空去理會他們,擡手便結了個護罩将自己和錢文倉等人攏在了其中。
衆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是……隐身?”
張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擡頭看了看:“真的是隐身?”
他又轉頭看了看别人,見大家都是一副懵圈了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隻要不是他一個人眼花了就行。
隻是老闆這都隐身了,他們還如何觀戰呢?
韓元雙臂抱胸,老神在在的說道:“這麽說,周老闆是雙系異能者?”
包青松無知的看着他,表情驚訝:“這世上還有雙系的異能者?”
韓元被他灼熱的求知目光給打動了,便微微笑了一下,好心解釋道:“我猜的。”
周甯撐起護罩後就背對着錢文倉等人走到了角落。三鬼有了隐秘的遮擋,已經毫無顧忌的顯露出了凝實的魂體。
“趕緊的,把這些惡心巴拉的東西全弄走。”他嫌棄的說着,壓根不肯回頭多看一眼。
劉培等人早已心癢難耐,周甯這邊話音剛落,他們便撲到了那團黑氣中央,然後大肆的吞吐起來。
周甯用心感受着三鬼的狀态,漸漸的,他的表情嚴肅起來。
别看三鬼的修爲很高,可實際上他們近日吞噬了大量魂力,早就到了突破的邊緣。又因爲三鬼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拿周甯做那轉換魂力的工具,所以今日再大量的進食魂力時,三鬼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劉培,你先停下。”感受到劉培的吃力和貪心,他不得不給對方下了一條命令:“你先過來吧。”
劉培費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内心的貪欲,默默的退到了一邊。
果然,不出周甯所料,韓菲菲與韓沫沫因爲大量的吞噬魂力,很快就在進食中突破了。周甯心念一閃,将她們強行從那團黑氣中拖拽了出來。
“帶她們回去,好好守着。”周甯鎮定的說道:“剩下的,就都交給我吧!”
他雖然不能再動用魂力,但是會借刀殺人啊。
劉培一聲未吭,很快就帶着韓氏兩姐妹退了出去。
周甯望着那縮小了一大半的黑乎乎的團狀物,冷笑了兩聲。然後雙目一閉,便将全身的威壓盡數撤了出去。
因爲有龜龜的威壓抑制,這些沒有思想的鬼物對周甯十分畏懼。但是當他撤去威壓,将全身的氣息展露在這一方小空間裏時,整個人就又變成了美味的大蛋糕,呼啦一下就将錢文倉等人身上的鬼物全都吸到了自己身上。
錢文倉幾人抱在一起一動也不動,早已沒了聲響。
漁網如同有自主意識一樣,飛到了周甯身邊,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隻是因爲周甯在體表包裹了水幕,一時間它們還下不了口。
因爲氣息的中止,那團鬼物立時就要逃離。卻被周甯當機立斷,一手撤掉了護罩,一手死死的抓住了那張漁網。
“張安,包青松!”他一下子就顯露在了衆人面前,大聲叫道:“快快快!把這東西給我燒了!”
異能者發出的火球,對鬼物有天生的壓制作用。平日裏,這倆人戰鬥時,連龜龜都有些排斥,不願靠前。
更别說這些沒什麽思想的鬼氣了。
張安率先反應了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就朝着周甯身上甩了一個火球過去。
鬼物們咆哮着,扭曲着,将整張漁網扯得直往後帶。
周甯被這東西差點絆倒,不由大罵了一聲:“還想逃?包青松呢?快點出手啊!”
包青松仔細看了一下,見周甯全身都包裹在一層流光溢彩的水幕下,便有些糾結。
“老闆,你這水要是被我們燒沸了,不得把你燙死啊!”他猶猶豫豫的發了個小火球,結果才一碰上那張漁網,便覺得一股陰森之氣彌散了開來,絲絲縷縷的侵襲到了他的火球裏。
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包青松就感覺那火球與自己的聯系被切斷了。
極陽和極陰,一旦對立,不是互相吞噬,互相折磨,就是互相侵襲,互相融合。
“我說你到底行不行啊?”周甯哪有心思跟他開玩笑,隻一個勁催促道:“你們再不快點,這水就真要沸了!”
包青松聽了,頓時就有些羞憤:老闆,你也太過分了?居然會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難不成他還能回不行嗎?輕輕哼了一聲,他便下了死力,猛然就朝着周甯甩了一條粗壯的火柱過去。
熊熊的烈火一遇上周甯身上的鬼氣便助燃的更高更旺。于是整個甲闆上瞬間出現了一個烈烈燃燒着的火把!紅通通的火苗散發出了刺眼的光彩,與天邊的朝陽交相呼應。
包青松愣了一下,突然緊張了起來。
“我……我不會把老闆給燒死了吧!”他轉頭問站在邊上的韓明月。
韓明月默默的往邊上靠了靠:“如果燒死了的話,我們會聯名爲你證明的。”
包青松感激涕零:“謝謝啊……”
媽媽說的一點也不對啊!漂亮的女孩子裏,也是有善良可愛的嘛!
韓明月便又補齊了下半句:“證明你是故意的。”
包青松:“……”
最毒婦人心!媽媽,您果然是智者中的智者!
周甯站在烈火中央,卻奇異的感受不到任何灼熱。他的體表全被一層淡藍色的水幕給包裹住了。黑色的鬼影被烈火卷燒到了一起,不到一會兒便連同那張漁網一起灰飛煙滅了。
火勢漸漸小了下來,等到東西都燒幹淨後,便連最後一絲火星都沒留,一下子就寂滅在了空氣中。
周甯撤掉了體表的水幕,卻突然感覺到周身一陣涼爽。
“不好!”
他剛才的水幕隻包裹了體表,好像并沒有兼顧到穿在身上的衣服?
當他意識的不對勁,連忙在自己的重點部位加了一點水幕後,韓明月卻已經尖叫了出來:“啊啊啊啊!流!氓!”
然後一跺腳,一扭頭,轉身就沖進了艙内。
剩下的幾個男人面面相觑,看着也有些尴尬。
“呵呵,老闆,您身材真好!”張安嘴甜,立刻湊上前恭維了起來。
周甯心中也有些不自在,面上卻還是一副不甚在意的神色:“去看看人還有沒有氣。有的話,全都送到醫務室。”
張安應了一聲,轉而又問道:“可是老闆,我們好像沒有招募醫生啊?”
周甯卻已快步走進了艙内,聞言便轉身回了一句:“你隻管把人送過去就是了。我自有主張。”
他已經有了直幹活不要錢的劉培,幹什麽還要多花一份錢再去招個醫生來呢。
張安看着周甯的背影,眼中欽佩之色溢于言表:“胖子,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周老闆很牛掰啊?”
包青松認真的想了想:“好像沒有吧。”
“那現在說過了啊。”張安轉過頭,朝着蜷縮在地上的錢文倉幾人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跟包青松道:“記住了,以後誰再問我的偶像是誰,你一定要幫我回答是我老闆!知道了嗎?”
包青松哦了一聲:“可是别人爲什麽要問我你的事?直接去找你問不是更快?”
張安便神秘的笑了一下:“哎,誰讓你是我兄弟呢。以後要是有那暗戀我的小女生想打聽我的信息,第一個找的,還不是你啊!你可得幫我兜着點說啊!”
包青松恍然大悟,不禁猥瑣的笑了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道:“那是當然。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呸!看你笑的那慫樣!别的都能同享,隻有内褲和女人不行!”
“滾你的!誰要你的内褲!你他|媽瘦成那樣,内褲肯定穿最小号!這一點,你就不如我了……”
倆人相互笑罵着,将錢文倉與幾個漁民全都分離了開來。
“我艹!錢文倉這小子怎麽比這幾個漁民還慘?”包青松看到錢文倉身上的慘狀後,忍不住就罵了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難不成還是有針對性的隻糾纏我們異能者?”
幾個漁民身上隻是些皮肉傷,簡單拍了拍臉頰,很快就被喚醒了。
倒是錢文倉,從頭到腳已經看不出一塊好肉,衣服的纖維和他的血肉黏在了一塊,遠遠看着,就像個剝了皮的野獸。
張安上前探了探他的鼻翼,良久後沮喪的收了手:“沒氣了。”
啊?
就這麽死了?
包青松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
要知道異能者不僅攻擊力強,自身的體能及防禦也是普通人拍馬也趕不上的。可如今呢,明明是遭了同樣的攻擊,幾個漁民隻歇了一會兒就都醒了。
身爲異能者的錢文倉反而沒扛過去?
韓元慢慢的踱步走了過來,臉色凝重的在那團血肉上看了一會兒,突然對張安道:“如果他真死了,我剛才調動時,是能将他調進我的空間的。但是我失敗了。所以我想他還活着。你們還是按周老闆說的,把他擡到醫務室吧。”
張安聽了,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些。但内心裏,卻還是沒報多少希望。
這樣微弱的生命力,就算是全國最頂級的治愈師過來了,也沒轍吧!
他們老闆隻是個兼職的,能靠譜嗎?
包青松突然發狠說了句:“都怪我!要是我早些将那些奴隸都扔進海裏,他就不用出來捕魚,也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到底是早夕相處過的隊友,即便平日裏倆人處處爲敵,卻也沒有想過讓他去死。
張安沒說話,隻默默的彎腰将人給抱了起來。
錢文倉身上的傷口突然開裂,血液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直往甲闆上掉。撲面而來的腥臭差點将張安給熏吐了,熏的他忍不住仰了仰頭,然後憋着一口氣迅速的沖進了醫務室,将錢文倉平放在了治療台上。
“你說他是不是中毒了?”他急速退到了醫務室外面的走廊裏,看着急沖沖走來的包青松說道:“你聞聞,太臭了!正常人的血能臭成這樣?”
包青松湊上前,在張安衣服上的血漬上嗅了嗅。
“嘔!”
他立刻轉了頭,幹嘔了起來。
張安便直接将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用火一卷,轉眼就燒了個幹幹淨淨。
周甯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燒什麽呢?”他問。
張安便迎上去,把錢文倉的事情跟周甯說了一遍。
周甯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一直等到張安話都講完了,他才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就守在這裏吧。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來。”
說完,當着兩人的面将門一關,直接就讓劉培凝出了實體,站在治療台邊上低聲讨論着。
“還有救嗎?”周甯問道。
劉培點了點頭:“應該行的吧。”
他要是個人,可能還真就束手無策了。但他如今是個鬼了,還是個修爲高深的鬼,幫助錢文倉修補一下他千瘡百孔的魂體,還是可以的。
“就是時間比較長。”他道:“這可是個精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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