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不用整天都窩在太叔府裏了。之前爲了不惹麻煩,她都在太叔府裏老實窩着,連偷溜出去的舉動都沒有,憋得特别難受。砍起木頭人來,力道一天比一天大。現在有了風昊,她至少每天都可以跑到風昊暫居的府邸裏,号稱聽課。
其次,她真的可以聽課了。風昊平常看起來又傲慢又不靠譜,做老師的時候,居然出奇地靠譜。
再次,她見了許多……同門。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衛希夷便見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人,也知道自己其實挺正常的。
知道老師到了龍首城,除了一直跟在身邊的老五、在龍首城裏的老四、前來爲申王新娶王後而道賀的老二,其他五個都在拼命地往天邑趕。包括那位半年前還在幫着戎王追着申王砍的師姐。還好還好,申與戎已經和解了,否則,真不知道她是要一路打過來,還是幹脆投誠算了。
她最先見到的是已經在風昊身邊的三位人士,還是風昊親自從太叔府裏将她帶出來見的。
申王婚禮當夜,衛希夷稀裏糊塗多了個老師。第二天被申王等人知道了,耽誤了一天。第三天天剛亮,正是太叔玉去朝見申王的時候,大門一開,風昊便分毫不差地出現在了他家門口——接學生。太叔玉心曠神怡,這個老師果然是選對了。雖然不是自己請來的,而是不知道怎麽就過來的。急急對風昊一施禮,風昊擺擺手:“你忙你的,希夷呢?”拜完師,就不是卷毛了,改叫名字了。
送丈夫出門的夏夫人掩口而笑:“在西庭,您稍坐歇息。”比了個手勢,便有侍女一路快跑去喊衛希夷。
今天衛希夷開心得緊,起得很早,與庚兩個梳洗停當,正喝着水聊着天兒。遇到開心的事兒,她的話也多了起來:“你跟我一道兒去,哎,是不是還要跟着老師離開天邑呢?那娘和阿應怎麽辦呢?又要分開了……”
庚默默聽她念叨,知道她遇到了一件大好事兒,也爲她開心,面上卻還是很冷靜地說:“夫人的去處,可以問一問風師。”
“咦?咦?”
“問一問,也沒有什麽壞處的,”庚細細的眉毛皺了起來,說得很慢,“他的辦法總會比别人多一些。風師不比偃師,他出身也高貴,站得高,看得就遠。”
“嗯嗯。”
庚又不太樂意地問了一句:“車正妹妹的事情,也可以請教風師的。公子先雖然答應幫忙,畢竟也是個童子。自己的老師,總比路上偶遇的人親近。”
衛希夷打了個響指:“對呀!庚,你好聰明喲~”
庚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兩人說着話,女杼也起來了,唯衛應讓他睡着個兒。拜這個師父,是賒賬的,女杼也看得開,晚間還開導了女兒,不要太有負擔之類。早上卻早早起來,預備親自送女兒去風昊那裏。
母女二人才碰頭,夏夫人的侍女便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夫人,風師來了!”
再次見面,名份已定,風昊的表情也不刻薄了,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張臉,和氣得緊。笑眯眯地道:“喲,起來了呀?不錯不錯。夫人,既然希夷起來了,那就跟我走吧。”
女杼客氣了幾句,請他先用些早點——冬季天冷,此時天剛亮,又不到早膳的時候,走長長的一段路,忒冷。
風昊看看衛希夷,想了一下,道:“如此,便叨擾了。”完全不像是個随時會翻白眼的樣子了。庚與衛希夷交換了一個目光,衛希夷賊兮兮地笑了。風昊像是腦袋後長了眼睛一樣,長臂往背後一折,曲指敲在了她的腦門兒上:“少作怪。”
被敲了,衛希夷也不惱,蹦跳了兩步,跳到風昊面前:“這是什麽本事?怎麽練成的?”
腦袋上又被敲了一下,風昊清清嗓子:“要叫老師。”
“老——師——”衛希夷拖長了調子。
早點是女杼親自下廚做的,誠意十足。風昊吃過的美味不少,對這個也沒有什麽驚豔之感,卻很給面子地吃光了自己的那一份。此時天已經很亮了,風昊不再耽擱,便要帶衛希夷去他那裏。并且與女杼講定:“正旦之後,我便要攜她離開這裏。”
女杼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
衛希夷反而有話講了:“庚能和我一起去嗎?”
風昊上下打量了庚一回,庚深身都繃緊了,緊張地望向風昊。風昊點點頭:“她是你的人,随你。”
衛希夷笑了出來。
一個早上的接觸,足以讓衛希夷判斷出來,風昊會是一個不錯的老師。之前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這個老師讓她想犯上弑師,也要忍的。現在看來,不用忍了。
兩個小姑娘歡歡喜喜,随風昊去了他寓居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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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昊沒有乘車,衛希夷也不覺得步行有什麽不妥,隻有庚暗中留心。見風昊随手指點:“喏,那個,東夷來的,看到妝束了沒?有鳳鳥的圖案。那一個,戎人,他長得也像中土之人、皮裘照着天邑樣式裁的,你再看他皮裘翻出來的毛色,那可不是中土的模樣。”人生處處有學問呐!
衛希夷聽得滿足極了,腳下蹦蹦跳跳的,惹得風昊拿眼角看了好回——小東西很開心麽。
三人腳程都很快,不多時到了宅院裏,院子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蔔官與息君正站在院子裏說話,勤勤懇懇的五師兄在指揮着收拾出給小師妹用的家什。一見到風昊來了,三人齊齊上來見禮。
衛希夷走在風昊左手邊,她的身後是庚。庭院裏的三個人看起來都挺順眼,其中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年輕人是她臉熟的——當初跟在風昊身邊,跟偃槐弟子打架的就有他。息君是個留着點細細的胡須的男子,三十歲上下年紀,有了一點小肚腩,模樣兒有點威嚴的意思。另一位就是明明很能打,卻偏偏喜歡裝神弄鬼的蔔官了。
息君很想接風昊與自己同住,無論是侍者還是衣食,他自認都比風昊寓居的地方供奉得強,風昊偏不樂意。
風昊收了新學生,息君飛快地趕了過來,準備了許多禮物,見是個小姑娘,又緊急下令準備了好些香粉。當天晚上便一式兩份送到了風昊那裏和太叔府上,風昊門下之抱團護短,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衛希夷自然也是見到了自己的那一份,隻可惜她如今隻對風昊能教她些什麽感興趣,對二師兄的好意,并沒有那麽的激動。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三人行完禮,還是再次打量起小師妹來——以師兄的眼光來看。很漂亮的小姑娘,很好很好,咱們一夥兒的,就得有這麽個精氣神兒!看起來就是能鬧事兒的!
三人的笑容越發的真誠了起來。
風昊作欣慰狀,對衛希夷道:“看見了嗎?這些都是爲師以前收的弟子,你們三個,過來,見見小師妹,都認得了,以後誰被欺負了,大家夥兒一塊兒幫他。”
這是師門見面之後,衛希夷聽到的第一句話,她鄭重的點點頭:“好。”
不錯不錯,就是該這樣!
風昊道:“好啦,人也見過了,這些東西你帶來的?”看向息君,見他點頭,“先放在這裏,讓他們收拾吧,都進來說話。”
師生五人按次序坐定,風昊再次認真地介紹學生們認識:“這個你見過的吧?老二,成狐,息君,他治國還不錯,有什麽可以向他請教。這個老四,跟申王他們同族,名叫節,喜歡占蔔。這個,老五,姞姓,名肥。這個是爲師新收的學生,衛希夷。爲師還有五個學生,等都到齊了,再說别的。”
衛希夷站起來,向三位學兄行禮。
息君見她行止有禮,問道:“衛姓?衛人嗎?”
衛希夷道:“不是的。家父護衛南君,以衛爲姓。”
息君點點頭,提醒她:“這裏姓衛的也不少,以後你出門在外,不要以爲同姓就是一家了。”
蔔官贊同地道:“就是,一家人還有打得你死我活的呢。”
相當生動的一課。
風昊接着便說:“好啦,人也見過了,都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希夷留下,咱們上課,你們仨,少叽歪,她才來,講的都是你們已經聽過的,甭耽誤時間。收拾收拾,祁叔不是要圍獵嗎?誰幹不過别人,看我揍他!”
弟子們抱頭鼠蹿。邊跑邊嘀咕,要是老八來了就好了。他們的八師弟,任國公子,在衛希夷之前是最幼的弟子,是被風昊拐來的弟子,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将這位不正幹的老師打一頓。無奈師父就是師父,十年了,愣是沒能成功。
清場完畢,風昊清清嗓子,又是一個和氣的老師了:“來來來,跟爲師說說,你都學過些什麽了。”
衛希夷道:“太叔爲我梳理過一次的。”便将太叔玉先前爲他梳理的情況如實對風昊說了。風昊一臉古怪地道:“太叔對你很不錯呀,對你們全家都不錯。”衛希夷謹慎地道:“太叔人好。或許也是爲還家兄的人情。”
風昊将臉一闆:“你又想當卷毛了吧?”
衛希夷抿了抿嘴。
風昊一擺手:“今天,咱們先來講講宮室居所的規矩。凡居住之地,坐北而向南。尊者居中,卑者居側,然而天無二日,長者雖尊,不視事者居右。幼者居左,因東方屬木,取其草木生發之意……”
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衛希夷,準備看她怎麽講。
他早看出來了,太叔與對女杼尊敬得不正常!雖然平素擺出一張讨人嫌的面孔,他對人情世故卻是精熟。不是一次所謂救命之恩就能令太叔玉做到這個樣子的,他是虞王之子、申王上卿,祁地之君,沒有别的原因,不可能尊敬一個蠻人婦人至此。
幾乎是踏進太叔府的第一時間,他就嗅出了一些異樣的氣息。不過他不在乎,隻要人合适,收來做學生又有何妨?風昊是從來不怕麻煩的,他隻有不耐煩。
待太叔玉與夫人跑着過來,風昊幾乎能确定一半了。請老子做老師,你真說得出口!風昊與偃槐那種帶着聖人式的招生方式不同,他的學生都是有選擇的,一般身份都不低。太叔玉不是蠢人,放着親侄子不往前推,卻想主動承擔一個蠻女的學習費用,這正常嗎?不是他親閨女也差不多了吧?
衛希夷雙手往案上一拍,風昊鼻子裏“嗯?”了一聲。衛希夷洩氣了,悶悶地道:“我沒敢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兒,看他們之間怪怪的。可是太叔才二十出頭……”
看出來了呀?風昊滿意地點點頭:“你現在盡可以去問了,有我在,你想說什麽就可以說什麽了。”
衛希夷問道:“若我去問母親,會不會讓她難過?有些事,是不是不講明白了會比較好?”
“是嗎?”風昊輕快地說,“我就沒遇到什麽不能說的事兒。拿出點我的學生的底氣來!對誰都一樣!”
“哦。”衛希夷想了一下,決定回去問母親。
庚在後面輕輕地戳戳衛希夷的後腰,衛希夷抖了一下,誠摯地望向風昊:“老師,學生還有一事請教。”
不愧是親師生,将什麽卷毛白眼像失憶一樣地一塊兒忘掉了,一個和藹可親,一個乖巧懂事兒。風昊道:“什麽事?但說無妨。”
衛希夷便将自己母親本來準備正旦之後離開,現在自己要跟風昊一起走,不知道母親要去哪裏比較合适,這樣的擔心請教風昊了。
風昊凝神一想,便大罵太叔玉“狡猾”,氣咻咻地道:“他都算計好了,這小東西,怎麽這麽多心眼兒?怪不得老天看不下去了,要給他點殘疾!”
衛希夷不太樂意了,又擔心太叔玉,問道:“太叔的腳,不能好了嗎?”
風昊哼唧一聲:“難!他雨雪的時候别疼死就是命好了!凡骨頭有傷,逢陰雨、下雪,又或者天氣寒冷、潮濕的時候,都會行走不便,疼痛難當。難爲他了,今年天氣可不幫他的忙呀。”
衛希夷追問道:“要不疼,有什麽辦法呢?”
風昊瞥了她一眼,衛希夷迅速堆起十分谄媚的笑來,拖長了調子:“老師——”
風昊撇撇嘴:“他要是運氣好呢,過幾天圍獵,就讓他獵頭虎吧。虎肉、虎骨、虎皮,都是好物。咦?人呢?阿肥!去,找老二,尋犬馬獵鷹來!”忽然想起來還要圍獵,則自己的新學生必須要露一手,不可以被人比下去了。風昊決定教新學生騎射。
騎兵是最近才興起來的兵種,之前以步卒、車兵居多,雖無馬蹬容易落馬受傷緻死,但是技藝高超、腰腿力量好的騎兵機動性極強。好馬難得,騎兵的馬與車兵的馬還有些不大一些,這也就靠成了騎兵數量不多。
因爲它的“稀”與“貴”,所以在貴族中間很快流行開來。尤其是打獵的時候,比起往昔在戰車無法進入的林間山地裏靠雙腿奔跑,無疑又方便許多。在馬的籠頭上裝飾着黃金與寶石,用精美的絲帛做成鞍墊,又是一種新的炫耀的方式。
息君成狐提供的馬都不錯,裝飾也很好。
風昊自己的騎術也是才練不很久,卻很快掌握了要領,先讓衛希夷在庭院中試騎。教她竅門,并且告訴她:“如果落馬,以肩卸力!不可使頸背先着地,易折頸而死。”
馬不高,衛希夷地在上蹦兩下,足下一發力就跳到了馬背上,兩隻手穩穩地抓住了缰繩。
準備拖她上馬的姞肥:……我好像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衛希夷還記着她向風昊請教的事情,從馬上跳下來,又扯着風昊的袖子,繼續請教要女杼與衛應要怎麽辦才妥當。老師對學習好的學生準是格外的寬容愛護,風昊道:“你就圈塊地方,那就是你的地盤了,想怎麽安頓就怎麽安頓!”
“什麽?”衛希夷驚呆了,“沒那麽容易的吧?”想要安頓好母親和弟弟,她需要的東西太多了,并且,她們至少有姬戲這樣躺槍的仇人,并不安全。想要安全,她至少得有一個放心的城吧?太叔玉講過,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即使日後她有自己的地盤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見學生不開竅,風昊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是我的學生!爲師哪個學生沒有自己的地方?你還沒有出師,先随爲師随便找個地方住下來。學成了就行了!”
衛希夷驚訝地道:“可是我頭回遇見您的時候,您正帶着門人弟子到處找吃的呀!偃師不也是……”所以我才說養不起嘛。
風昊老臉一紅,生硬地道:“他那是随便貓貓狗狗都要照顧!咱們不一樣!不值得的咱不理!你想照顧你母親和弟弟,足夠啦!走!騎上馬跑兩圈去,誰許你休息啦?”
衛希夷可不是被一吼就忘了事兒的人:“那正旦之後,咱們去哪裏?您不是從東南過來的嗎?那邊是不是不太好住了?告訴我,我好準備着呀。”
“你小孩子家,要準備什麽?有我呢!哎呀,去你大師兄那裏!他隐居了好大一座山,吃喝管夠!”
“爲什麽隐居呀?他不是無所不能嗎?”
說起這個就命苦了,風昊嚴肅地道:“你給我聽好了,不可以學他!”剛收弟子的時候,風昊做老師也不是很熟練,不知爲什麽将大弟子養成了一個奇怪的脾氣。大師兄才出師的時候,很做過不少好事。遇到丢失了制陶技藝的部落,教人家做個陶罐,遇到房子造不好的部落,教人家蓋個屋什麽的。一傳十、十傳百,将他傳成了個無所不能。他便慌了:我不是什麽都會的呀!幹脆隐居起來,不将技藝練好,他就不出來見人了!
衛希夷:……她響亮地對風昊道:“您放心,我最會認錯了(song)。”我娘一瞪眼我就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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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老師相處得十分融洽,師門看起來也和諧得一塌糊塗,衛希夷在這位看起來還挺靠譜的老師的撺掇下,還真的跑去問了女杼:“娘,今天老師教了宮室宅院的布局。”
衛希夷一開口,女杼就知道她要說什麽,當下,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衛希夷将心一橫,問道:“那個,咱們住的這裏,是不是應該是太叔母親的居所呀?太叔對咱們是不是太好了點呀?光哥哥的功勞,不夠吧?”住進來才知道,這庭院看起來與太叔府隔着道牆,但是牆上還開着道門,其實是相通的,根本就是府邸的一部分。
女杼心情變得惡劣了一點,出乎意料的,卻不像她自己想象中的暴怒,她有些奇怪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情甚至是平靜的。便也用平靜的口氣說:“你想說什麽?”
“太叔究竟是咱什麽人呀?咱們受他照顧太多了,我得心裏明白,要怎麽還他,對吧?”
女杼垂下了眼睑,衛希夷心裏呯呯直跳,呼吸也變得小心了些。女杼道:“你去問他吧。”
“咦?”
“去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啊?”
女杼看了衛希夷一眼,一眼就讓衛希夷連滾帶爬地滾去找太叔玉了。
路過自己房間,她還進去摸了兩隻桔子,往懷裏一揣,跑到太叔玉的書房裏。
書房燃着兩樹七枝燈,燈油注得很足,燈芯才剪過,将室内照得很亮。守衛認得衛希夷,與她打了個招,小聲提醒:“上卿在爲圍獵作準備。”衛希夷心裏頓時複雜了,腳步也沉重了一點。多一個哥哥,多一個家人,還是自己很喜歡的人,她本該開心的,聯系到女杼與太叔玉二都是一副“不可說”的樣子,這份開心就被小心翼翼所取代了。
眼前出現兩隻跳着舞的桔子,桔黃的外皮在燈下顯得格外的誘人。太叔玉沒有被驚到,他早便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從桔子上擡起頭來,看到了一張皺成包子的小臉,太叔玉捏捏面前的包子:“怎麽了?桔子不好吃?”
衛希夷爬過去跟他并肩坐着,低頭剝桔子,桔皮上的汁水濺到手上,發出一般開胃的清香:“我今天問我娘了。”
“什麽?”太叔玉覺得心跳都要停了。
“娘說,讓我來問你,你說你和我什麽人,就是什麽人,”糊了一手桔皮上的汁,掌手都變色了,衛希夷飛快地剝完了一隻桔子,又飛快地放到太叔玉面前,“吃吧。”
太叔玉雙手撐案,耳中嗡嗡作響。衛希夷見狀,将一塊桔子皮放到他鼻子下面,一擠。太叔玉一個哆嗦,擠了好幾下眼睛,緩緩地道:“希夷,叫我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