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是皇後娘娘親自設計的,當初賢妃娘娘晉升妃位的時候,先皇後送的生辰禮。我們主子念舊,一直不曾改變過。主子脾氣好,基本上從不動怒,但是誰若不小心摔壞了先皇後賞賜的東西,必定是要生氣的。”
引路的宮女輕聲給袁妙妙講這些事情,看起來是體現賢妃娘娘重情重義,實際上她在提醒袁妙妙,一定要謹言慎行,莫要亂動東西。
袁妙妙點頭一一應承下來,相比于她一時興起提拔許婕妤,她與賢妃可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
翠竹被留在殿外,隻有她一人進入内殿。
“袁常在請稍待,娘娘正在香堂裏頭祈福。”
殿裏伺候的宮女隻有三兩位,都安靜不語地等候。對于這種狀況,袁妙妙早已習以爲常,賢妃是出了名的喜靜,而且對燒香拜佛極其虔誠。
“婢妾見過賢妃娘娘。”終于等到賢妃出面,她立刻俯身行禮。
賢妃不過雙十年華,但是看起來要比先皇後年紀大些。主要是她面容相比成熟,外加成日潛心修佛,她周身的氣息也相對平和甯靜。
“起吧,你與先皇後同姓,本宮聽着就覺得親切。聽說你還畫出了真正妙仙殿的模樣,你與先皇後甚是有緣,若是她還在世就發現了你,必定要把你引爲姐妹的。”賢妃揮揮手,聲音裏帶着幾分緬懷。
“婢妾不敢,那幅畫婢妾是一時興起所做,沒想到牽連起諸多事情,還害得許婕妤受罰,婢妾心有所愧。”她連道不敢。
賢妃找她來必定是與那幅畫脫不了關系,但是究竟想要如何,她還摸不清楚。
賢妃機智冷靜,而且重義氣。她與袁妙妙兩人乃是同一屆入宮的秀女,與袁妙妙的小門小戶不同,賢妃乃是衆臣之女,本人又蕙質蘭心,本應得到恩寵,但是衛景卻不大喜歡她,後來又因其父與衛景在朝堂之上,經常唱反調,賢妃很是左右爲難了一段時日。
好在她有袁妙妙幫襯着,倒是也沒落寞下去。相反袁妙妙與衛景拌嘴冷戰的時候,隻要他去了賢妃那裏,第二日就必定會被哄着來與袁妙妙和好。
久而久之,賢妃變成了皇帝與皇貴妃之間情感的催化劑。在後宮裏,幾乎大半的人都是盼着皇上冷落皇貴妃,如果當時他們發生争吵的時候,有幸伺候了九五之尊,必定會使出渾身解數來霸占住皇帝,不希望他與袁妙妙和好。甚至更有甚者,心裏成日想着皇帝冷落并且抛棄皇貴妃,若不是怕受到責罰,說不準會直接诋毀袁妙妙。
唯有賢妃每次反其道而行之,這種事兒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無論她是處于什麽考量,袁妙妙都心有所感,爲此勸着衛景,把四妃之首的位置給了她。
“你不老實,在皇上面前可不是對許婕妤有愧的模樣,怎麽到了本宮面前倒是扯出如此一堆來?本宮不喜歡撒謊的孩子。”賢妃輕抿了一口熱茶,看都沒看她一眼。
袁妙妙被噎了一下,她方才見到賢妃跪拜的時候,明顯要比對着許婕妤舒坦多了。隻以爲自己是習慣了下位者的身份,沒想到當賢妃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的時候,袁妙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皺眉。
“娘娘息怒,婢妾有錯在先,畫畫之時用狐狸代指許婕妤本就是大錯。您與許婕妤相交甚好,婢妾就怕您責罰。”她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就行了一個姿勢标準的大禮。
賢妃的眸光一閃,沉默片刻才道:“許婕妤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了,先皇後對她恩重如山,她卻盡想着那些歪門邪道,甚至還想利用一幅畫接近皇上,好像大家都不明白她那點小心思似的。”
她嗤笑了一聲,神态之間帶着幾分不屑。
“先皇後走了,她的心思就大了。原本我也管不到她,人往高處走,不能斷了人的念想可不是。但她三番五次利用先皇後來靠近皇上,早把那點子情分磨光了,我不能容她。”賢妃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眼眸中迸發出十足的不屑和陰狠。
顯然她對許婕妤的做法早已看不下去了,袁妙妙心頭長松了一口氣。之前看到許婕妤那麽不靠譜,她都替自己感到絕望了,當初挑選出來那麽機靈的人,怎麽到了衛景面前就犯慫,最簡單的勾/引都不能成功貫徹,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出來。現如今看到賢妃如此冷靜與殺伐果斷,袁妙妙才稍微心安。
這才是她選中的人,時刻清醒,留有底線,把控全局。
“賢妃娘娘的意思是?”袁妙妙面上裝作不明白。
“若是許婕妤對你做什麽,本宮必會保你。況且這宮裏一片死氣沉沉的模樣,該有新氣象了。先皇後去世,後宮格局全部被打散重來,雖說本宮屬于先皇後一派,但是如果抓不住皇上的心,遲早也會遭受厭棄。”賢妃擡頭,沖着她勾唇輕笑,臉上帶着十足的自信。
“後宮裏,需要一位青雲直上的寵妃了。”她朱唇輕啓,目光灼灼地看着袁妙妙,意有所指。
這暗示意味極強的一句話,足以讓袁妙妙熱血沸騰。對,她也這麽覺得!後宮就需要她這樣一個有顔有身段有眼色的寵妃!趕緊來捧她,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袁妙妙在景仁宮一直待到用膳之後才回去,後宮裏一些消息靈通的,早就知曉了此事。
許婕妤聽到之後,氣得把碗都摔了:“本以爲她要替我出頭呢,沒想到是要我出醜的。把那個小賤蹄子叫過去,非但沒有責罰一句,反而留她用膳,這是要做什麽?先皇後都對我和顔悅色,以姐妹相稱,賢妃卻要幫着一個賤/人……”
她罵罵咧咧的渾身不痛快,周圍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隻敢做縮頭烏龜。
第二日,賢妃就把袁妙妙帶在身邊,光明正大地去了花女殿。許婕妤一邊被氣得肝疼,一邊還要撐着笑臉與袁妙妙姐倆好,在賢妃的視線裏,許婕妤抓着袁妙妙的柔荑,恨不得把她誇到天上去,幾乎是全然忘記了自己罵過的話。
這邊廂她們三人聯絡感情,那邊衛景就已經收到了底下太監彙報的消息,不由冷笑。
“那個小常在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小白兔哪有她這麽腦子靈活,不過幾日功夫,竟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抱上了賢妃大腿。賢妃是誰?恨不得鼻孔朝天地看人,她一個無德無才的小丫頭片子,竟讓賢妃站到她那頭,去給許婕妤罪受。要不是她那破鑼嗓子,指不定朕還真的把她叫到面前來,聽聽她是使了什麽神通!”
衛景臉上的神色算不上好,相反還嘲諷十足的意味。
“她還偏偏選了賢妃一派,以爲朕真的會看在妙妙的面子上放過她們?愚不可及!”
他手裏握了一支筆,面前放着幾張紙,正是之前袁妙妙所畫的兒童畫一類的東西。他不時在上面删删改改,一臉的憤憤,顯然對于賢妃三人見面沒什麽好感。
等九五之尊終于是洩憤完畢了,他丢開筆直接進了内殿。小康子立刻麻利地過去收拾東西,那幾幅童真童趣的畫,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小兔子背後毛茸茸的尾巴變成了細長的蛇尾,頭上兩隻耳朵也被畫成了獸角一樣的東西,寓意蛇蠍美人。
至于許婕妤的狐狸倒是沒怎麽變動,隻是那隻狐狸的臉上被寫了一個大大的“蠢”字,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嫌棄她到什麽程度。
那條龍則是添加了些許的棱角,變得更加威風凜凜,貴不可言。
等小康子翻到最後看見教小兔子畫畫的小狗時,他恨不得自戳雙眼。
原本端端正正坐在小兔子背後,用狗爪子握住兔爪子畫畫的和諧畫面,完全沒了。因爲皇上在狗的身上加了一個棍狀東西,講真就是那麽小小粗粗的一截,用筆随随便便畫的,但是就加在狗的腿間,簡直讓他不忍直視。
即使他在入宮的時候,就割了那麽個玩意兒,他也明白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九五之尊,果然是一個行走的狗東西!腦子裏整天想的都是什麽污穢東西,他真的一點兒都不清楚!
“咳咳——”李德見他失态,不由得低咳了急聲提醒自己的愛徒。
小康子立刻将畫紙收好,像是燙手一般地擺到龍案拐角。
講真,他現在羞澀得不得了,也不明白九五之尊究竟是什麽想的。好好的真龍天子不當,偏要去當條狗,猥/瑣人家小兔子。
進入内殿休息的衛景,卻是睜大了眼睛看着帳頂,他也是不明白自己怎麽了。
或許是那個小常在帶來的畫中,有觸動他的地方,真的與當年他教妙妙畫畫的筆法一模一樣。而且還是他獨創的畫法,所以他才會從火中将那幅殘片救回來。
等小常在畫出來是條狗教小兔子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筆。主要當初他教袁妙妙的時候,也就是在床上教的,興緻來了,在床上照樣把那筆法傳授,從身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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