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愁眉緊鎖,這條閹/狗不除不行,而且必須得盡快。
這還是皇後的喪期,他就敢如此作爲,今日袁妙妙與他撕破臉,日後的磋磨必然還是少不了。
“翠竹,你跟了我有多久了?”她決定從翠竹套話開始。
小常在是如何進宮的,家裏頭還有什麽人,這些總得要知道。
“奴婢剛跟了您小半年,之前的那位姐姐犯了錯被杖斃了。奴婢剛來的時候,您還哭了許久,說是都怨您呢。常在,您是不是又忘了?奴婢就說那些拖人買的藥都是假的,吃了就容易忘事兒,您偏不信。”翠竹對于她這種轉頭就忘的記性已經習以爲常了。
袁妙妙卻有些不敢多問了,這小常在吃藥還不是一兩次啊,她脊背發涼,真有人要害她。
“拖誰買的啊?”
“太醫院的一個小太監,這事兒是您自己求來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袁妙妙長歎了一口氣,這小常在身上盡是謎團,可真是一心求死,一味作死。幸好她變成了小常在,否則這傻白甜死了都沒人收個屍。
當然以前的小常在,連傻白甜都稱不上了。人家每個傻白甜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這輩子身邊都有高富帥保駕護航,小常在身邊除了一心置她于死地的惡毒女配,就是惡心巴拉的閹/狗,還有一個天真的貼身小宮女,她不死誰死。
“筆墨伺候。”
翠竹依言奉上筆墨紙硯,袁妙妙是要作畫,她又弄來許多水粉。
袁妙妙對着宣紙,稍作準備,提起筆就開始描繪起來。
直到半夜,袁妙妙才畫了個大概出來,翠竹一直陪着她,也不曾過問她爲何要如此拼命,她完全陷在袁妙妙繪畫時精妙的筆法之中,覺得非常神奇。
“常在,奴婢今兒才知道您善丹青。這畫好美啊,人間仙境一般,不知與皇後娘娘生前住的妙仙殿相比,哪一個更美?”翠竹啧啧稱歎。
袁妙妙輕聲冷笑,别看衛景是九五之尊,天下财物盡皆是他的,但卻是個摳門貨。爲她建造宮殿的時候,衛景要她描述一下,讓匠人去繪制圖紙,結果那最終建成的宮殿隻達到她要求的一半。
就算完成了一半,還有朝臣上本參奏她是禍國妖妃。想起來她就生氣,一群本該胸懷坦蕩,對女人揮金如土的大男人,卻爲了一個半成品妙仙殿毀她名聲。哼,如果當初建成的完全品,她是不是直接就被燒死了?混賬玩意兒!
對女人舍不得花錢的男人,都是慫包。衛景真是個狗東西!别問她好端端地罵九五之尊作甚,就是生氣!
“這才是真正的妙仙殿,皇後娘娘生前住的那個是赝品。”
翠竹默然,心裏想着:袁常在是不是又犯病了?好容易清醒了些時日,怎麽又胡言亂語起來了?
“哎哎哎,常在,好好的一幅畫您毀掉它作甚?”
還不等翠竹嘀咕完,就見袁妙妙抄起茶壺,将上面的茶水對着畫軸澆了下去。
*
姚容華搬離之後,整個花女殿就隻剩下許婕妤一個主子了。她平日裏做夢都想一個人掌控這個宮殿,那樣她就是這裏的唯一百花仙子了,日後有人再誇獎她的時候,也不必總得加上姚容華了。
先前看到姚容華凄凄慘慘的樣子,而變得心有餘悸的她,不過轉眼間就抛卻了。
許婕妤不是傻子,她沒有時間浪費在悲春傷秋上面,她要找準時機往上爬才是。皇貴妃倒了,後宮相當于無主的狀态,這大半個月過去了,皇上也沒有定下究竟把鳳印暫時交給誰,現在正是努力拼搏一把的時候。
她屬于皇貴妃一派,原本就是皇上認定的正統派。現在皇貴妃沒了,自然她們這一派,就被皇貴妃之下的最高位份——賢妃把持着。
賢良淑德四妃乃是從一品,賢妃若是能再進一步變成貴妃乃至皇貴妃,許婕妤未嘗不可攀升一步,位列四妃之一。
“婕妤,袁常在求見。”
許婕妤正做着春秋大夢,就聽到有人來通傳。她微微一怔,過了片刻才想起來這位袁常在是何人。一時之間心裏泛起了嘀咕,上回她幫着自己扳倒了姚容華,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已經給了百花茶當回禮。這回又來做什麽,莫不是真把她那句常來坐坐,當真話聽了?
“讓她進來吧。”她雖然心裏不耐煩打破她美夢的人,但還是揮手讓宮女請她進來。
“婢妾見過許婕妤。”
“快起來,我們都以姐妹相稱了,之前又有喜事臨門,正是大快人心的時候,何須如此客套。”許婕妤連忙讓人扶她起來,該有的面子絲毫不吝啬。
袁妙妙臉上帶着天真的笑意,這許婕妤始終如一,面子情給得足足的。把賢妃那一套學得有模有樣,說實話當初袁妙妙挑人建立她自己一派的時候,就看中了她們這些表裏不一,沒有架子能和低位份的妃嫔打成一片的個性。能屈能伸,不至于一次性被人打壓到底。
“許姐姐真是我見過的最和善不過的姐姐了。”袁妙妙抿唇一笑,她将手中拿着的畫軸展開,獻寶似的給她看:“這是我昨日午休時分夢到的一處美景,雕梁畫棟,極其恢弘,婢妾在畫工上小有研究,一時興起就提筆畫了下來。”
許婕妤原本隻以爲是小姑娘的随手之作,結果視線輕輕瞥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了。
當真是五步一景,美不勝收。後宮之人皆知,皇宮之内最美的宮殿,當屬皇上親自爲皇貴妃找人建造的妙仙殿。如今與這畫中宮殿相比,也不過如此而已,她這花女殿就更不值一提了。
“這宮殿的确是美,像是天上的仙子居所一般,可惜不是我們凡人能住的吧。”
許婕妤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女人對于美的東西真是不可抵擋。若不是這宮殿實在太過精巧,許婕妤知道不可能擁有,否則她都想傾其所有建造出這麽一座出來,自己住進去。
哪怕她在身份上不是皇後,但若是住在這宮殿裏,就容易産生一個錯覺,皇後又如何,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婢妾也是這麽想的。婢妾沒見過什麽大場面,連妙仙殿都隻在外面遠遠地瞧過兩眼,裏面的構造更是不知有多美,所以不大可能就忽然夢到這樣美的地方。否則當初學習丹青的時候,先生也不會說我腦袋空空,粗鄙短見了。後來婢妾就想了想,究竟是什麽給了婢妾這靈感的源泉,最後還真被我想到了。”
許婕妤有些興趣缺缺,這幅畫美則美矣,沒多大用處。現在她還要跟個老媽子似的,聽這傻白甜的創作之路,真是痛苦萬分。
袁妙妙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不由心底窩火。
當初她怎麽選了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既然都已經浪費時間給了面子,那就做到最好,現在僞裝都不合格。等她重回人生巅峰,一定要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姐姐你快看,這座仙宮的朱門上要有九九八十一個金色鐵釘裝飾,代表九九歸一。院中兩邊種滿了葡萄,到了夏天就可以在下面乘涼,窗下挂一金屬鳥籠,裏面要養着最美的金絲雀。地磚乃是純金打造,圖案就以蓮花雕刻,當美人穿着彩屢走過,一步一個腳印,仿佛步步生蓮一般。殿中焚香,四季不一,帳上挂着銀香球,觸碰一下,幽香四溢……”
袁妙妙的聲音越壓越低,像是帶着一股子誘惑的感覺。若是袁妙妙本來的聲音,肯定是低沉而帶着蠱惑的意味,可惜到了這兒的娃娃音,始終擺脫不了天真的味道。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足夠讓許婕妤心動,并且覺得這段話異常耳熟。
直到她腦中靈光閃現,終于想起是在哪裏聽過,甚至還與袁妙妙異口同聲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一桌一椅,一磚一瓦,皆是精心雕磨,百裏挑一。”
“這是,這是——”與方才的漫不經心截然相反,此刻的許婕妤幾乎是顫抖着将畫軸雙手捧起,整個人激動萬分,動作上又是那麽小心翼翼,如獲至寶。
“這是皇後娘娘一直想要的宮殿,真正的妙仙殿,竟然被你全部畫出來了。好美,好美……”
袁妙妙看着她如此激動的模樣,不由冷笑:這當然美,原作者親自動手描繪。
“等等,這是怎麽回事兒?”許婕妤還沒有表達完與皇後娘娘的姐妹情深,結果就看見畫軸徹底鋪開,方才卷起來的右半部分,竟然是被暈染了,像是被水泡過一般,與左邊的完好無損簡直雲泥之别。
畫軸比較長,也不枉費袁妙妙熬夜挑燈作畫,總算是發現了這最重要的一步。
許婕妤很是惋惜,這樣一副精美的畫作,哪怕是被暈染的右半部分,依稀可見宮殿的精美之處,足見她畫工了得。
袁妙妙輕咳了一聲,臉上露出幾分失落的表情,“我之前想着把這半部分裁掉不要的,但那也是好容易畫出來的,終究沒舍得。實際上這幅畫還可以更加精美一些,準備修得完善之後再送給姐姐。可是昨兒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說是在禦膳房買了飯食送我,伺候我的人蠢鈍,不問一聲就随着人把飯食送給我了,把我吓了一跳。後來那人還說來伺候我用膳,結果端茶倒水都不會,還把這幅畫給潑濕了,弄得面目全非,我也沒臉送姐姐了,隻是拿給您瞧一瞧!”
她撅起嘴巴,顯然是極其委屈的,但是她并沒有提起究竟是誰,好像就是妹妹在跟親姐姐告狀一般。
許婕妤一聽,立刻就火冒三丈。
實際上她在經過袁妙妙提醒,想起這幅畫裏面的宮殿就是皇後娘娘心中的妙仙殿時,她的心裏就湧起了一個念頭。如今卻被那位不速之客給破壞了,如何能不氣惱!
“究竟是誰這般可惡,你隻管告訴我,姐姐替你出頭,還翻了天不成!”
許婕妤敢說出這番話,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袁妙妙的話裏話外,都說那人要伺候她,就證明那個罪魁禍首不過是個下人。
别說是下人,哪怕是個妃嫔,隻要位份比她低的,她都能替袁妙妙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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