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也不會緊迫逼人,一切還是得要許婕妤自己去想,自己查。她也隻能幫到這裏了,連小康子随口說的一句話,都被她利用了起來,還意有所指的添油加醋一番。想必還算聰慧的許婕妤,會找到真相的。
“許姐姐,婢妾早聽說花女殿裏面的百花茶十分清甜可口,不知我能否有這個榮幸,今兒能嘗一嘗?”袁妙妙将這個話題丢開,臉上擺出一副極其期待的模樣。
許婕妤原本還在心裏盤算這小丫頭的話有幾分真假,又是否想到了其中諸多關節,才到她面前來說這一番話,是不是想借助她的手扳倒姚容華。
但是這想法剛在她的腦子裏過了一圈,就聽見袁常在的話,不由哭笑不得。
一應的茶具被端了上來,泡茶的宮女手腕功夫十分了得,熱水沖泡,種種繁複的工序過後,鼻尖就萦繞着一股濃郁不膩人的香氣。
這香氣是由茶香和花香混合而成,吸入鼻腔之内,立刻流竄到身體四處,像是周圍的穴道都被打開了一般。
袁妙妙喝茶之前輕輕撫了一下茶盞口,才端起茶盞輕抿,幽香的茶水入喉,那種甘甜的滋味當真是百喝不厭。
這養花之女住的宮殿,花養沒養好,她是沒看出來。但是這百花茶倒是調制的不錯,沒有白費她當初捧人的心思。雖說現在她隻是一個七品小常在,無法經常喝到這茶,但是總有一日,她能再次爬上那高峰,重新當回人生赢家。
等袁妙妙走的時候,許婕妤還讓人遞上了一個茶包給她,顯然是送給她喝的。
“百花茶制作困難,原本都是做出來送給皇後娘娘的,如今她……茶不能浪費了,姐妹們分一分也就沒了,還剩下這點,你拿回去喝吧。”
袁妙妙也沒客氣,直接收下。說實話這巴掌大點的茶包,平時她真的沒有放在眼裏。自從有了百花茶之後,袁妙妙曾經請專門的制茶師傅進宮,将技藝交給了部分宮女,這百花茶往年都是用大罐子裝着送到妙仙殿去的,何曾有許婕妤說的這般困難。
袁妙妙前腳剛走,許婕妤就招了小廚房的總管事來問。
花女殿隻有一個小廚房,但是兩位主子要用,而且這倆主子碰到一起就跟烏眼雞似的,鬥得昏天暗地。爲了防止出現投毒這種事兒,隻有把廚房一分爲二,各不打擾。
但是每個宮殿小廚房的總管事,并不歸她們管,而是由袁妙妙統一調度。這也是當初袁妙妙定下的規矩,并且還一清二楚地寫在宮規裏,就怕有些人不聽話,到時候互相傾軋,把後宮弄得烏煙瘴氣。
民以食爲天,誰主管了吃食,誰就有非常大的權利。
不得不說,袁妙妙此舉甚爲有效。諸多心懷不軌的妃嫔都非常忌憚,小廚房的總管事被她牢牢把控,萬一哪一日袁妙妙看誰不爽了,就投毒暗算了,誰還能抵擋得住?
當然此刻已經成爲小常在的袁妙妙,根本不想提這件事兒,往日頗爲自得,以爲此舉把控住後宮了,現在她隻覺得丢臉。因爲别人沒死在吃食中毒上,第一個中招的倒是她自己,當真是莫大的諷刺。
“姚容華那邊最近可否有廚娘炒了辣椒粉?”她直奔主題。
總管事明顯猶豫了一下,在許婕妤地緊迫盯人之下,還是點頭了。
“奴婢沒有親眼瞧見,但是奴婢前幾日晚上看見小廚房似乎有說話聲,就去瞧瞧。的确聞見了一股嗆鼻的辣椒味兒,但是姚容華身邊的大宮女說是容華想吃辣白菜,就讓小廚房連夜開火了。奴婢沒有進去,等第二日過去的時候,沒有一點辣椒味兒,您這邊幾位廚娘宮人也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奴婢就沒有放在心上。”
許婕妤皺緊了眉頭,這事兒不好辦。炒辣椒粉的味道一向很大,即使開窗通風,也會有殘餘的味道。但是第二日過去了,卻無一人知曉,肯定是姚容華那邊連夜處理了。
“沒想到她竟然變得如此謹慎了,連炒個辣椒粉還要偷偷摸摸的。”許婕妤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宮人們沒有一個敢說話的,但是對于許婕妤這樣的話,她們都心有戚戚焉。
能不謹慎嗎?這兩位主子都掐得昏天暗地,做夢估計都在置對方于死地。若是還不小心些,恐怕剛出門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有什麽法子證明,這幾日姚容華的廚房裏做過辣椒粉嗎?”
總管事搖頭,再搖頭,根本不敢擡眼看一下她。
許婕妤的心裏憋着一通火,不是自己人就是這點兒不好,做什麽事情都不盡心。如果是她的人看到了小廚房半夜異動,而且還有姚容華的大宮女守在門外,估摸着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混進去,至少要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麽,而不是像這個總管事一樣,隻想着兩不得罪,安穩度日。
“你要想好了,你是皇後娘娘的人,本嫔也是皇後娘娘的人。那個姓姚的賤/人則是皇後和本嫔的仇人,如今她用辣椒粉亵渎皇後娘娘,是不是該受到懲罰?你若是還有半點良知,就立刻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以免出現什麽差錯,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許婕妤厲聲逼問着。
最終這總管事還是開了口,皇後娘娘已經去了,沒人能當他們這些人的後台了。廚房總管事總是要選一個人來效忠,相比于姚容華,當然是位份更高的許婕妤要穩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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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許婕妤前來請罪,今兒被杖斃的兩位主子所用的辣椒粉,是出自花女殿的小廚房。乃是姚容華身邊的嬷嬷所炒制的,她之前并未察覺,直到今兒想起姚容華是來自渝地,甚喜吃辣。派人一查,果然就查出了一包還未用完的辣椒粉。”李德低聲地禀告了一句。
這會子接近傍晚,外頭的晚霞甚是鮮豔,但是皇上卻沒有任何要去欣賞的意思,相反依然氣氛低沉壓抑,好像要将整個妙仙殿都帶入寒冬之中一般。
“是嗎?又鬧起來了。”
一身黑色龍袍的男人,繡袍上的五爪金龍如假亂真。但是此刻他的懷裏卻抱着一個倆月大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淚眼朦胧,要哭不哭的樣子甚是可憐。
“你說要不要殺?”他伸出修長有力的食指,戳了戳小娃娃臉上的肉窩,動作看起來一點都不溫柔。
果不其然,三皇子立刻開始嗚哇大哭起來。
聽着這尖利的哭嚎聲,李德不由得抖了抖。皇上最近真是喜怒無常到一定地步了,就連他這個經常伺候的人,見到他也忍不住腿軟心慌。
九五之尊明明就不是帶孩子的料,偏偏他就是喜歡把三皇子帶在身邊。有時候還抱一抱,當然他渾身都是硬邦邦的,哪有人女兒家身嬌體軟,所以每次都惹得三皇子哇哇大哭。
現在都直接上手了,而且在他的口中,殺一個正四品的容華,似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也不想想姚容華身後的姚家必不會答應,這爬到正四品的位置上,着實是不容易。
“罷了,你母後甚是厭惡她,必定不想她去地底下伺候的。免得瞧見了她,還要被氣得從棺木裏跳出來。”衛景縮回手,沖着侍立在一旁的東笙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将三皇子抱着進内屋哄了。
“小德子,你說妙妙她那樣聰明的女子,在地府裏爲了獲得無上的權利,會不會去當閻王爺的寵妃?說不定閻王爺對她青眼有加,封她個閻王殿的陰後當當。朕要不要把她的棺材闆燒了,讓她毀容,閻王爺就瞧不上她了。大不了朕多燒些元寶給她,到時候她也不會短了吃喝,就當個富貴閑人……”衛景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說着心中的問題。
李德整個人打了一下哆嗦,他偷偷擡眼瞧了一下九五之尊。隻見皇上身着墨黑的龍袍,配上蒼白的面色,外加輕抿的薄唇,分明就是一閻王爺轉世。
“娘娘對您一向是一片赤誠之心。”他隻敢模棱兩可地替袁妙妙說一句。
死都不讓人死安生了,皇上用火燒屍,可真是獨一家。
嘉得皇後的性子,跟她姐妹相稱的那些妃嫔都不一定看得透,但是皇上卻是摸得一清二楚。袁妙妙自以爲得聖心,皇上想什麽,她基本上能猜的**不離十,反之亦然。
“皇上,許婕妤那裏——”
“讓她走吧,朕不想見她。查清楚姚容華那邊的辣椒粉,若是屬實,直接降位。”衛景摸了摸下巴,輕輕眯起眼睛道:“她初入宮留牌之後的封位是什麽?”
李德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話,從七品選侍。”
“就這個吧。”他大手一揮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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