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犧牲一件護身法寶爲代價,芮晔到底沒能取得那人的性命。不過這二人也負傷非淺,隻從他們飛行時,那搖搖晃晃的身形便知一二。
而芮晔卻也隻站在原地,并沒有去追擊的意思。
剛才雖然是輕描淡寫的赢得勝利,但是以一敵二,道力的消耗不低。而前面的那兩人,雖說都受了傷,但若是硬要逼得對方來個魚死網破的話,他自身也不會好過。現在這樣的情形就已經足夠了,以那兩人的傷勢,即使使用再好的丹藥,也至少需要六天的時間,才能徹底的複原。
而六天之後,若是他料得沒差,這裏的形勢,應該又會一次大的變化才對。
不過擊退這兩人,卻也并沒有讓他露出什麽高興之色。就如剛才那人所說,人手緊張到,需要他這個戰事總指揮,都要親自出手的地步,确實沒什麽值得好高興的。
“首座大人!”
神識感知之中,身後地面上一個人影,迅速的向芮晔所在的方向靠近。即使不用去看,他也能聽出來,那聲音裏中充滿了喜意,而它們的主人,正是他這幾年,非常賞識的一個,名叫甯沖的小家夥。現在的職位,是他的機要秘書。身形緩緩降落地面,芮晔回過頭。果見一個戴着眼睛的文雅青年,正滿眼興奮之色的,以奔騰術飛奔而來。
“首座大人!這是今日幽并那邊發來的文件,剛才您的手機和通訊水晶,一直都接不通,我隻好給您送來。阿笑那邊,已經有開始行動了!”
到得芮晔身旁時,甯沖有些微喘,這是體内真氣已經消耗殆盡幾乎損及元氣的迹象。不過他卻渾不在意一般。也不稍歇。就急急将手中拿着的一張複印紙和密封的文件袋,遞到了自己上司的手中。
接過這些東西,芮晔首先看了看那張複印紙,上面是報備書地格式,第一眼就見那張紙上面地第一行,赫然印着遵總指揮官大人密令,我部準備按四号方案開始行動——的字樣。而借來下來的。隻有他本人所有的徽章才能打開的密封文件袋,則就是所謂四号方案的具體内容,
“首座大人真是瞞得我們好苦,我和指揮部裏的其他人。原本還以爲這一次是真地完蛋了,卻沒有想到大人您,其實早就有了安排。現在這樣的情形,大人您早在來北方之前就有預料了吧?”
說話的同時,甯沖一臉的佩服之色。本來白皙知性地臉上,滿布興奮的紅暈。在絕境之後,前程又出現亮芒,任是平時再如何穩重之人,此時也不免有些失态、
早就有預料嗎?
芮晔内心深處一聲苦笑,用真氣把文件袋連同裏面已經看完的東西。全都振爲齑粉。然後又小心翼翼的,以無比珍視的神情。将那張複印紙放入到空間戒指内。
他這個徒弟。還真是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得極爲周全呢!即讓擺脫了目前爲止的困境,又不損他的顔面,而且還一定的程度上,澄清了外界,關于他們師徒間的關系已有裂痕的傳言。
而他現在所需做地,就是在文件上簽簽字。然後再補發一份半個月前給姜笑依的密令就可以。
姜笑依在關鍵時候地援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以他那徒弟的性格,絕不會在這關頭負他而去。
正是因爲這種性情。所以哪怕是他的能力因爲紫發少年,而最受非議之時,也沒有後悔過收下這個徒弟。
然而他現在的心情。卻依舊是頗爲複雜,即有感激,又感到苦澀。少年這一系列的動作,瞞得過下面,卻瞞絕不過站在天阙門權利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些上位者們,以及各大世家地掌舵人。
即使姜笑依把所有地功績,全都推到他身上,也不過隻是讓他芮晔,成爲長老會那些人的笑柄而已。靠着徒弟地鼎立扶持,他有着十成的把握,能夠獲得掌教之位。可是他現在,又有何顔面,坐上那個位置?
回想起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事情,芮晔一陣默然無語。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自己。
盡管自認自己的能力,并不遜色于任何人。而他所拿出的作戰計劃,本身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這一次,他确實有些托大了。他小視了蒼茫道,也把目标訂得太高。更疏忽了自己,對于手下這幾萬人的掌控能力!
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當手下的修真者超過萬數時,門内各個勢力小團體間的私心,沖突和利益糾葛,竟然是這般的難以控制!
“——好強的控制能力!”
在萬裏之外的幽并,卻正有人發出這樣的感歎。
這是在一個露天的山坡之上,周圍臨時仿制了一些用來通訊的儀器、中央是一張方桌,上面平攤着一張地圖,兩個真一境,一個真人分神期的修真者,圍繞在旁邊。
而剛才的話音,正是出自中間那位猿面中年。雖隻是真人期的修爲,在兩個真一強者的旁邊,卻并沒有低人一等的模樣。反而隐隐間似乎有種,三人中以他爲主的氣氛。
“足足一萬七千個性散漫的修真,竟然能做到控制自如。就像指揮的,是世俗間那些隻知聽命行事的軍隊般,如臂指使。這種能力,委實可怖可歎。”
左面那位其餘非凡的老者搖着頭,一臉的不可思議的神色:“以往在修真界,想要做到這種程度,非需百年乃至數百年的時間積累聲望不可。而且無一不是各門各派的名家。真難以相信,他還隻是個不足二十的少年。以前我還以爲,那個小子逼亡公冶家,覆滅月墟門,不過是因爲敵手太弱的緣故,才使豎子成名。現在看來。那小子的五方雛龍地奇迹之名。卻并非是僥幸得來。天阙門這一次,确實是出了一個不世之才。劍如,你這一次敗得不冤。輸在這等天才之手,非是什麽羞人之事。”
“玄先師叔說笑了,我哪裏會覺得敗得冤枉,上次輸在他手裏,弟子我是心服口服。”
越劍如一聲慘笑。面色灰敗地道:“輕視于他,恐怕是我畢生最大地疏忽。可惜了那三千弟子,都因我一念之差而亡-
此時另一躬身專注的看着地圖的老者,也撫須長歎着擡起頭來。“非是如此。修真者無論是我邪道還是正道,都難免有趨吉避禍的私心,甚至比凡人更重。加上個性散漫,哪怕是手腕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做到如軍隊一般指使。可是吾觀此子,用兵犀利就不說了。在調度人手之時,就連手下各個團體,還有底下之的想法,都一一考慮到了。分配任務,從不超出下面人的心理底線。故此看起來。方才給我們,他對這手下這一萬七千名修真。控制力極強地錯覺。老夫苟活時間四百載,像這種級别的用兵大家,也僅見過天阙門那位靜月幽狐一人而已。不!應該說,即使是智計如他,比之這少年,也是有所不如才對。”
玄先和越劍如聞言臉色頓時一凝,老者口中所說的靜月幽狐,他們自然知道到底是誰。大約一百五十年前。他們就在那人手裏吃了大虧。事實上。若非是那人出身血脈家族,本身資質亦并非頂尖之流。現在的天阙門掌教應該是他才對。
而這次他們蒼茫道全師南下,正一門和南天帝宮之所以沒有任何動作,與其說他們是在忌憚,尚坐鎮于山地那幾名真一強者。倒不如說,是在顧忌那個男人的用兵之能。
如果情形真如老者所說,他們剛才的判斷,隻是錯覺的話,那麽那個少年,恐怕确實有在更在靜月幽狐之上的能力。
“确實如玄通師兄所說,隻是我們的錯覺,不過說他對手下的控制極強,卻也沒有錯處。看得出來,他現在底下之人,對他的信心已經越來越強,”
看了地圖良久,玄先才苦笑着修正了自己的判斷:“我記得,資料上說他今年才十九歲多一點吧?這樣的年紀,還可以爲天阙門效力至少四百年之久。若是能夠安然度過此次大劫,那麽天阙門即使這次損失再大,日後也可重新崛起。他們地人才鼎盛,還真是叫人嫉妒。真不知道掌教真人,爲何好好的,突然要招惹天阙門。天下大勢,隻有據有邊角之地,避免腹背受敵,門派傳承方可長久。我們地敵人,應該是北辰劍派才對。不取燕國,卻與天阙門拼命,并非明智啊!”
“玄先,這個非是你我可以非議的,掌教既然如此決策,那麽你我就照做就是。”玄通沉着臉,看向了越劍如:“我現在關心的是,劍如你現在,到底有沒有破敵之策。即便是有辦法能抵擋一時,那也是好的。”
雖然早知道對方會有此一問,越劍如心中還是一陣苦澀。
辦法,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那個少年,簡直就是用兵入神!
每一次的攻擊,都是擊打在他們最薄弱的地方。每一次的人手調度,都讓他們摸不着頭腦,不知所措,進而損兵失地。事實上,這四天以來,他們地防線,已經被天阙門足足逼退了四千公裏有餘。而臨時指揮部地地址,更是連續變換了四次以上。到現在,即使用道法搭建一個臨時房屋,都覺得浪費時間,費勁且無必要。
再退下去的地,就要徹底退出幽并行省之外了。而他們的後面,就是蒼茫道的核心區域。再非先前那些,放棄了也沒關系的無人區——
也不是沒有嘗試反擊過,這幾天以來,他從未放棄過讓人趁隙南下。可是等待他們的,不是埋伏,就是有人攔截。在中西兩線行之有效的辦法,放在東線竟是全然無用。
隻是四天時間,蒼茫道就已折損一千二百餘人,而作爲攻方的天阙門,損失卻隻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百四十餘人。雙方傷亡比例,接近十比一。
雙方的指揮能力,以及智略的差距已分上下,而手中實力差距更加明顯。試問這樣的情況下,叫他能拿得出什麽,去扭轉局勢?
慢着!在西線行之有效,放在東線,就不行——
越劍如的眼神一亮,重新看向了桌面。“玄通師叔,你覺不覺得。這幾天那小子的動作,和西線天阙門開始的那幾天,非常相似?”
玄通的眉頭一挑,也往地圖上看去:“被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些相似。不過在西線,天阙門的動作遠沒有現在這般犀利迅捷,有些拖泥帶水的感覺。”
“這沒什麽奇怪的吧?難道有什麽不對勁?”玄先直接問越劍如,他知道這位師侄一定是有所發現。
“當然沒什麽奇怪的。不過,我倒是看出來了,那個小子是要向所有人證明,他那老師的作戰計劃,其實是非常正确的。之所以會失敗,隻是底下人不聽調度而已。那家夥,還真是出人意料的情深意重呢!”
越劍如淡然一笑,看着桌上圖紙的某處。既然已經看穿了對方的意圖,那麽這一戰,勝負尤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