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虛真人那蒼老的聲音落下,接天峰大殿内正襟危坐着的諸人都是齊齊心中一松。特别是最後幾句話,讓所有人的心内都去掉了一塊大石。
如何瓜分除公冶家主體之外的分支産業,殿内的這些人之間早就有了默契。唯二的障礙,就是清虛真人和長老會的意思。而掌教真人剛才的話語,無疑是對衆人的行爲予以默認。說是交由度支堂彙同刑堂評估,但到底是不是優質資産,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
公冶家極盛時期的财力,幾乎可以和天阙門差相仿佛。而如今已然從皓月行省分堂的人的手中過了一次手的産業,仍是龐大之極。哪怕隻是稍微漏點出來,也足以讓他們的産業得到巨幅增長,由不得他們不動心。
當然,這個議定的方案,還要從常務長老團那裏通過才能實行,不過相比清虛真人這裏,則要相對容易得多。事關各方利益,即便長老會中威望高如清峰真人者,也無法阻止。
會議到了這裏,衆人也都知道這次議事差不多快要結束了。本來無比凝肅的臉上,都紛紛有所松動,透出些許喜色。雖說清虛用的是詢問地語氣。但是這些話,既然從掌教真人嘴裏說出來,那麽差不多就是定案了。
而在座諸人,隻怕還沒有人敢于去挑戰九代掌教的權威。
“掌教真人英明!”
“此法上善!”
“皓月分堂沒有異議——”
姜笑依就坐在大殿的左下角,是左手邊這一排人地最後一位。
本來以他如今的地位,是僅在天阙門内三堂和刑堂堂主之下,原不必如此。不過在天阙門内,除了地位之外,還要看資曆。掄起來,他畢業正式加入天阙門的時間還沒幾天。此時自然隻有敬陪末座。
位置在姜笑依之上的,除了刑堂的首座和次座之外。還有第一次見面的俗家掌門威若海。以及他的師傅,位居首席的巡山堂首座天華真人。
至于姜笑依的對面,則正是昨天還見過面的烈山家家主烈山鷹。而他地上首處。分别是巡山堂次座軒轅望,度支部次座萬俟究——
再然後,坐在控鶴堂明非真人下方處的,就是度支部地首座明心真人了。
第一次參加這種天阙門最高層地會議,姜笑依本來并沒有什麽不适應的。
但就是這位大殿中唯一的女性。從斜刺裏不時投過來地視線。刺得姜笑依是坐立不安,若非考慮到現在正是處于嚴肅之極場合。他在第一時刻,就會選擇躲開,而且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由于和韋夢琪之間的糾葛,這次回來,他和這位度支部首座之間必然會有一次會面——關于這一點,姜笑依是早就知道的。
原本他是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真的面見到明心真人時,才知道自己的準備工作是差得很遠很遠。特别是明心真人那惱怒中帶着審視地目光,讓他恨不得自己找個地縫鑽進去。
也正因此,當聽到掌教剛才那些,代表着會議即将終結地結束式發言時,姜笑依簡直是如聞倫音一般。
雖然皓月航運公司五成的收益,和他心目中,皓月分堂應該獲得地數字尚還有一點點差距。但姜笑依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再去争什麽了,他現在隻求這次議事快點結束,離明心真人越遠約好、
“既然諸位都沒有異議,那麽關于公孫家财物的處理方案,就這麽決定了!後日辰時我會将議案提交常務長老團,還請諸位列席,以備長老咨詢。那麽,今天就到此爲止,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大家都請回吧!”
姜笑依心中一喜,起身正要離開時,清虛真人的聲音卻又再次在殿中響起。
“對了!皓月分堂的次座姜笑依請留下!”
心中雖極不情願,姜笑依卻還是不得不再次返身坐下。而這時候,同樣正在向大殿門口走去明心真人,剛好和他錯身而過。
“明日巳時,到度支堂總部來見我!”
雖是近在咫尺,可這位度支部首座依舊用上了傳音秘法。那徊婉如鈴的嗓音,大殿中除了明心真人本人之外,也就隻有他才能聽見。而說完後也不待他的回答,就已冷冷的拂袖離去。
當聲音入耳,姜笑依的面色頓時爲之一變,心内同時一陣翻江倒海。
明天?見面?不是約好了,在三天之後麽?怎麽提前了?我該怎麽去見他?到時候,又該怎麽說?
紛亂不安的心緒,直到大殿内的衆人都差不多離開時,方才漸漸的平靜下來,
“太師祖!”
跪坐在清虛真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重新一禮,姜笑依底着頭問道。“太師祖讓弟子留下,可是有事要吩咐笑依?”
“呵呵!起來吧,留你下來也不是爲了什麽了不得大事。隻是有些事想問問你而已”
清虛真人拂須一笑,擡手示意姜笑依起身。“我聽說你昨天和烈山家的人沖突,不但打傷了烈山家三名子弟,還差點把人家的屋子也給拆了。可有這回事?”
“确有其事!當時笑依是見三伯重傷。一時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方才有了昨日之舉。待事後冷靜下來。卻已是悔之莫及。”擡起頭,姜笑依一臉地慚愧。“此次笑依任性枉爲,還請太師祖重責!”
“你明白自己錯了就好!至于判刑罰罪,那是刑堂該管的事情。聽說你事後已去過刑堂領罪,既然他們未曾對你用刑,那麽就是無罪了。既如此,我又爲何要罰你?”
淡然一笑,清虛真人搖了搖頭:“不過有一點,你說得沒錯。這一次,你确是有些任性枉爲了!”
話到此處。聲音驟寒。
“阿笑!以你如今的戰力,天下間已是罕有匹敵者。然天阙門之盛。自始至終。皆非賴單人之力。即使強如秋葉師祖那等人物,也是靠着衆多弟子,廣納賢才。合衆人之力,方才能振興宗門。諺語中有所謂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之說,又有言道單箭易折,衆箭難斷!同爲天阙門弟子。即使矛盾再多。也當以和睦爲重。你這身實力,應該對外。而不該對内!這個道理,你明白麽?”
“是!弟子明白!太師祖今日教誨,笑依必定謹記在心!”
再次深俯着頭,雖明知道清虛此言多半不真不實,更多地是爲了敲打與他,姜笑依的額頭,卻仍不自禁的冒着冷汗。能威壓天阙門幾近二百載,這位清虛真人的威勢,确實非是旁人可比。隻是不冷不熱的幾句話,就讓他有種如墜深淵之感。
“如此就好!”
狀似贊賞的微微颌首,清虛真人的語氣一轉,皺眉問道:“那麽那位名叫羅伯特的異大陸強者,又是怎麽回事?他是2S級的聖階,在西大陸地位尊崇之極,怎會投入到你家族旗下的?還有,今日早些時候,你又爲了他特意托你師傅天華進言,說是要求見于我,這又是爲何?西大陸聖階以上強者,自有史以來,就從未在神州出現過。這件事,你好好解釋給我聽聽。”
“禀太師祖!準确地說,那羅伯特并非是弟子的屬下,而是我地朋友。之所以陪着我一起闖入烈山家,隻是看在朋友地份上,幫我一把而已。而他此來神州大陸的目的——”
姜笑依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是奉了西大陸諸神之命,來我神州傳達一些消息,至于内容,與最近地魔氣蔓延有關。”
“魔氣?”
清虛的神情一怔:“那麽他有沒有跟你說過原因和後果之類的?”
“說倒是說過,詳情并不清楚。”
姜笑依點了點頭,眼神微微有些閃爍着道:“我曾聽他說,血魔氣的擴散,是因爲空間壁壘裂縫擴大而造成。若是再不阻止的話,那麽不出二百年,舉世都難有安所。”
“西大陸諸神麽?這樣啊-
皺眉微仰着頭,清虛陷入了深思。
而這段時間裏,姜笑依則是好整以暇地,偷眼觀察着清虛真人地表情。關于羅伯特求見的事,他并不怎麽但心清虛真人不答應。
西大陸諸神,無疑是這個世界地最強者。但是作爲獨立于神明們控制之外的修真體系中的一員,姜笑依是從未把這些,在異大陸高高在上,被人們崇拜着的神明們放在眼裏。
在修真者的眼中,這些所謂的神明力量固然強大,但是這種強大,卻隻是建立于沙灘之上的城堡而已,幾乎是一推即到。
他們依靠信仰之力而獲得的力量,可一旦失去了信衆的支持,那麽這些神明,就臉什麽都不是!甚至會被過往的信仰拖到星界,作爲神屍,永遠的沉睡下去。
而在修真界,任意一位3S級的真人境高手,都能輕易的摧毀諸神們所存在的根基,将他們打回原形、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無論這些諸神如何的脆弱,可他們,畢竟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站在所有生物的最頂端,所見所知,也要遠比他們多得多。
來自諸神的信息,作爲一教之尊,清虛絕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現在唯一但心的,就是他的這位太師祖,也是那些始作俑者的一員。
“我明白了!”
仿似胸中有了決斷,清虛目中蓦然精芒微閃,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不過上午我是沒空了。你先回去,等到午時,帶他上來見我!”
這麽早?
這一次,卻輪到姜笑依爲之愕然。
原本以爲,清虛真人即使答應,也會等到幾日之後。卻沒想到,對方是如此的急不可耐。
午時時分,乃是元氣極盛的時間。而清虛真人的修爲雖然已至大成,無需太多的修煉。但是隻要沒飛升,同樣也需要壓制心劫的發作。
抽在這個時間在見他們。顯見是清虛,對于羅伯特,以及他從西大陸所帶來的那些信息的重視,已經超乎他的想象。
難道說,掌教真人,他也知道些什麽?
跨出接天峰大殿門口的時候。姜笑依的腦中,不自覺的,就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但是旋即,他又搖頭失笑、
就在最近,還出了修真者被魔氣所感染失去理智的事情。清虛真人,又怎麽可能對此事不重視、
而且,身在底層掙紮的自己,都能感覺到那兩個隐秘的,龐大組織的存在,以及他們和魔氣擴散的關聯、
那麽作爲天阙門的掌教真人,清虛真人又怎可能全無所覺?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他這位太師祖所知道的,到底是多還是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