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山的八荒洪流陣傳來波動,一聲聲的通傳響起:“尊主歸來——”
随即便是蠱雕那專有的聲如嬰啼的鳴叫聲。
主管琅嬛福地的尺素夫人聽到動靜立刻到琅嬛福地前邊的平地上迎接,蠱雕落下,她便盈盈行禮:“恭迎尊主、公子歸來。”
然而一擡頭,尺素夫人便愣住了——鍾零羲不僅回來了,懷中還抱了個兩三歲的孩子!
“這……”尺素夫人瞠目結舌,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舒遠身上。
舒遠的臉沒由來的一紅,将拳頭抵在唇邊清咳一聲,說:“這是當日那對仙妖夫婦的孩子,如今已經成了魂體,我們帶去鬼界找了點法子,現在已經能在陽間自由行動了。他無依無靠,零羲與我便将他帶回來了。”
他解釋了一大通,無非就是爲了說明這孩子不是他們的,尺素夫人不知爲何也紅了臉,目光落在小孩兒身上,變得慈愛而溫柔:“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敢問尊主可曾爲這孩子取名?”
“他叫謝楚澤,出身自楚地對的雲夢澤。”鍾零羲将謝楚澤放在自己肩上,謝楚澤便以爲自己能像還是隻小鬼一樣懸浮在他肩上,伸手便要去攀住。沒成想竟然沒抓穩,唰的一下便要往下掉。
舒遠下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接,卻被鍾零羲一把攔住了。謝楚澤便這樣咚的一下摔在地上,除了受孟婆的魂火灼燒,他還是第一次知曉何謂痛楚,先是愣了兩三下,接着仰頭“哇”的一下便哭了。
他長得雪團子一樣白淨可愛,尺素夫人見了不禁心疼,請示道:“尊主?”
鍾零羲擡手示意他們都别說話,他自己蹲下去,也不說話,就隻是看着謝楚澤。謝楚澤無聲地哭了一下,忽然看到鍾零羲,便自己抽抽噎噎地停住了,淚汪汪地看着他。
“痛麽?”鍾零羲問道,“就是剛剛那個感覺,那叫‘痛’,仙妖體多早慧,你聽得懂我說的話了,對麽?”
謝楚澤猶豫了一下,點頭。
“很好。”鍾零羲贊許地摸摸他的頭,謝楚澤伸手便要他抱,鍾零羲卻将手收了回去。謝楚澤的嘴巴一扁便轉向舒遠,對着舒遠伸出手,舒遠爲難地看了鍾零羲一眼,鍾零羲便将舒遠抱住,對謝楚澤道:“你會說話卻不說話,可見你心中并非喜歡我與小遠,不喜歡給人抱住罷了,并非我與小遠不可。此處有許許多多妖怪,你身爲仙妖體,如今又是鬼魂之身,當剛喜歡妖物身上的妖氣,而非我與小遠的靈氣。你去找他們吧,我與小遠走了。”
語罷便挽着舒遠的手往琅嬛福地裏走去。
謝楚澤呆呆地看着他們,見他倆真的走了便着急了,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而鍾零羲已經和舒遠走進入口,人已經不見了。小孩兒便是一慌,立刻便看向唯一還算認識的人。尺素夫人見狀也是一歎,轉身走進了門裏。
這會兒謝楚澤是真的怕了,他張嘴又想叫,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小孩兒急得登時仰頭大哭,發現自己大哭也無聲無息根本沒人知曉之後,他又不敢哭了。含着淚茫然無措地看了好一會,他也不知拿來的力氣,竟然撐着地面想站起來。小短腿兒試了好幾次,終于顫抖着站了起來,可是剛動一動腳就摔到了。這回他卻不哭了,大約明白自己哭也沒用,所以摔疼了他也忍着,含着一汪在眼睛裏,隻是不斷嘗試往前走,終于給他連摔帶滾地走到了門口。小孩子畢竟力氣不夠,第一次學走路能走到此處已是難得,謝楚澤再沒有力氣,下台階時不慎腿軟,登時便要往前摔。
他吓得用手抱住腦袋,卻不料一雙溫柔的手将他接住了,謝楚澤一睜眼便看舒遠那張擔心的臉。原來鍾零羲與舒遠一同,都在門後看着,就等着他自己走過來呢。
謝楚澤心中委屈又大松,登時要哭,抱着舒遠的脖子不撒手,憤憤地看着鍾零羲。都是這個壞人!他不給抱!
“哈哈……”鍾零羲被他的眼神逗得大小,伸出手指便要去戳小鬼的臉蛋,小鬼張口便咬他,鍾零羲便将靈氣鼓起,小鬼哪裏咬得動?将牙都硌疼了。
“現在知道錯了?”鍾零羲将沾滿了口水的手指在小鬼的臉上抹了抹,使壞地笑了。“你雖然是個孩子,但你受了别人的大恩,就不能一輩子當個懵懵懂懂的小鬼,你要變強,保護你該保護的人,明白麽?許多事你并非不可以,而是自己怕,有什麽好怕的?我與你師父都會教你的。”
舒遠聞言登時吃驚:“師父?”
“嗯,對啊。”鍾零羲理所應當地說,含笑看了他一眼。“難不成你要爲師再收一個徒弟?爲夫的徒弟可不是簡單的徒弟,是要相伴一生一世、傾心相許的,你舍得将爲師分出去給别人,爲師可舍不得你同别人分享爲師。”
“哪、哪有這種說法?”舒遠臉紅,卻也接受這個說法了。
師父……就師父吧,謝楚澤總是要人教的,否則他一身資質豈不是浪費了。
“隻有一點。”鍾零羲抱着舒遠,在他耳邊笑道:“我的徒弟是同我傾心相許之人,你的徒弟麽卻隻能是個小徒弟,若是有天你喜歡上了他,我可要傷心死了。”
“快别胡說八道了!”舒遠臉上剛消退下去的紅暈又浮現了,将鍾零羲推了推,“快将澤兒帶進去吧。”
鍾零羲這才放手。
次日,鍾零羲便着急巫山十萬妖獸,宣布謝楚澤爲舒遠的弟子,巫山少主,算是正式确認謝楚澤的身份了。随後,日月如梭,轉眼間便是十年光陰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