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舒遠都停下了修煉,專心于記誦經脈圖。不僅是記誦經脈圖,舒遠還要想想自己要做什麽。
他能做什麽呢?鍾零羲在傳統文化上的造詣,他望塵莫及,那些經脈、精氣神、五行、八卦,各種神神怪怪的東西他要研究透頂幫得上鍾零羲,隻怕也要好幾年。幾年,人的壽命何其短暫,他要将時間花在更值得的地方。
可什麽是更值得的地方呢?舒遠歎了口氣,不由得轉頭望了鍾零羲一眼。
他有迷惑不解時,還是習慣問鍾零羲。
鍾零羲似乎也遇到了瓶頸,同樣沒有修煉,隻是拿了一卷絹帛倚在石床上看。他閱讀時一貫眉目沉靜,石室裏不知名的光照在他白皙的臉上,整個人端方如玉,真真的君子溫良。
玉出于石而勝于石,比石堅定,比石溫潤,若磐石堅固無轉移,那玉更是千年不化。正如他的老師。
舒遠一時看癡了,直到鍾零羲的臉上閃現一絲紅暈,舒遠才猛的回過神來。他臉上一燙,急忙将目光轉走,卻又忽然發現不對,再将目光轉了回去。
鍾零羲終于忍不住,擡頭問道:“怎麽了?哪裏不懂?”
他其實更想問的是他臉上怎麽了,爲什麽老是盯着他的臉看?但經驗告訴他,舒遠會皺着眉頭盯着他,隻會是因爲遇到了困境。
鍾零羲已經要起身走過去百~萬\小!說卷了,舒遠卻問道:“師父,你的臉……爲什麽這麽蒼白?”
雖然鍾零羲一貫呆在屋裏不曬太陽,膚色白皙,但鍾零羲現在的臉色比舒遠印象裏任何一個時段都蒼白,甚至連當年鍾零羲住院時還不如。
“蒼白?”鍾零羲松了口氣,“是光線的問題吧?”
石室周圍确實是乳白色的石頭,反射着光線也确實偏白。但是……
舒遠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眉頭沒有松開。
穿越前所在的季節是初夏,兩人穿的都是短袖,舒遠露出的胳膊,膚色與之前相比沒太大區别,怎麽鍾零羲的臉色就那麽明顯?
不消說,一定是身體沒有調養好。
那天穿越,鍾零羲分明早就不舒服了,卻強撐着把舒遠帶到了山洞裏。他一口鮮血噴出就倒下的情景一直是舒遠心裏碰也不敢碰的地方,此刻想起心中仍然一陣陣害怕。鍾零羲醒了之後就開始了修煉,完全沒有養傷。不過也是,每天這麽住石室、吃祝餘草的,要怎麽養傷?不說别的,就算是健康的舒遠他自己,吃了半個月的祝餘草也有點膩味,感覺不出來一點營養。鍾零羲本來身體就弱,再這麽吃祝餘草下去怎麽得了?
傍晚,舒遠泡在山谷的溫泉裏,眉頭還是沒有松開。
要怎麽辦呢……
“舒遠?”忽然一道聲音在遠處響起。
“啊?!”舒遠吓得一個激靈,手一扯将岸邊的衣服扯過來胡亂擋住下|身,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調。“老……老師,怎麽了?”
“我沒事。”鍾零羲的聲音很遠,餘音在山谷裏回蕩着。“你在溫泉裏泡得太久,我有些擔心。”
舒遠聽得那一聲聲的回音,不禁嘲笑自己的緊張。鍾零羲怎麽可能做出讓他難堪的事?他就算擔心也會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他急忙回應道:“我沒事,想事情出神了,馬上就好,您别擔心!”
“那就好。”鍾零羲高聲應道,“你注意時間,别暈倒了。”
“好的!”舒遠再應了一聲,起身跨出溫泉,手習慣地往旁邊一伸,撈了個空才發現,他的衣服剛剛被他拿來遮擋,已經泡在溫泉裏,全都濕了。
這……舒遠頓了一下,心裏歎了口氣,心想還是将就着吧。将濕漉漉的衣服撈起擰一擰,舒遠就頂着一身不舒服至極的衣服往石洞裏走。看到鍾零羲在石洞口等着,舒遠心中湧上愧疚,幾步上前道:“師父,你怎麽在這?夜裏山谷濕氣重,你别感冒了。”
“沒事,哪有那麽容易……”鍾零羲微笑着擡起頭來,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
“師父?”舒遠見他眼光發直,不由得疑惑又緊張。“怎麽了?出了什麽事?身體不舒服嗎?”
“啊?不是!”鍾零羲猛的回過神來,慌忙轉身往山洞裏走,借着甬道略暗淡的光線遮掩臉上的紅色,嗓音幹啞地說道。“沒事,就是……就是一下子有些……有些嗆住了。”
“嗆住了?”舒遠不解,他什麽時候到湖邊喝水?爲什麽這麽久才被嗆住?
鍾零羲沒有理他,隻是快步回到石室,鑽進石架裏翻翻找找,口中說道:“我想起有些東西沒有看,你……”
說話間舒遠已經到了身邊,挨着他問道:“師父,你要找什麽?我幫你。”
“不!不用了!”鍾零羲堅決道,“你離我遠點!”
舒遠一下子愣住了,認識将近兩年,鍾零羲從來沒有用這麽嚴厲的口氣跟他說話,還是叫他“離遠點”。
“我……”鍾零羲立刻就察覺出了自己語氣的不對,心裏猶豫了一下,最終被舒遠臉上的震驚和眼裏的傷心打敗了,說道:“舒遠,你這個樣子……别靠近我,太考驗我了。”
他這個樣子?舒遠不解地低頭。
l高沒有校服,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白襯衫。打濕了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了少年纖細瘦弱的身體,幾近透明的衣服下,胸|前淡紅的兩點若隐若現,甚至因爲微涼的夜風而挺立着,将衣衫頂出輕微的一個凸顯。他的褲子也是如此,緊緊貼着雙腿的同時,某處的形狀也略微顯出。
這個樣子……這個樣子……與赤|裸有什麽區别?
舒遠的臉哄的一下紅成天邊的朝霞,燙得能将這滿屋子的絹帛點燃。他慌忙躲到石架背後,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師……我……”
“沒事,你别着急,也别怕。”最初的視覺沖擊過了以後,鍾零羲雖然被餘韻逗得一股熱氣往下湧,心裏卻冷靜了下來。“我今天看到前輩提到,這個石室還有個密室,裏面可能會有衣服,你冷不冷?冷的話到溫泉裏泡着,不然就到石床那邊坐着。”
舒遠也強迫自己鎮定:“我……我幫你找,那絹帛什麽樣?”
“不用了,我一時說不清。”鍾零羲眼前晃來晃去還是少年人纖細的身體,尤其是那兩點紅色,一顆心幾乎把持不住。“我自己來,你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舒遠剛退下熱度的臉瞬間又燙了起來,忙應了聲好躲到石室裏去了。過了好久,鍾零羲才道:“舒遠,我找到了,絹帛上說密室就在甬道裏,你跟在我身後。”
說着又補上一句:“不要離得太近。”
舒遠臉上一紅,低聲應道:“是。”走在了鍾零羲身後,中間隔了好幾個石架。
走到洞口,鍾零羲又道:“你在裏面等我,等換好了衣服再進來。”
舒遠再應了一聲是,隻聽鍾零羲的腳步聲往甬道又去,停下之後又等了一會兒,一聲沉重的石門聲傳來。再過一會兒,鍾零羲回來的腳步聲響起,一隻手從石洞外伸了進來,手上抓着一套廣袖青袍和一根腰帶。
“舒遠?”
舒遠忙應了一聲接過來,匆匆跑到角落将衣服換好。雖然從前因爲古琴演出的緣故好幾次穿過漢服,心裏清楚穿法,但舒遠一怕他擔心,又怕他忽然在石架後邊出現,将衣服穿得手忙腳亂,幾次出錯,費了好一會兒才弄好。紅着臉走到石洞門口,舒遠小聲叫道:“老……老師?”
鍾零羲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我在,怎麽?好了麽?”
舒遠低着頭走出去,看到鍾零羲的身影又将頭低了一分,手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袍,臉上微紅,讷讷地不敢說話。
鍾零羲的眼卻是一亮。舒遠學了十年古琴,身上本就比一般人多一分溫潤的古意,現在穿起長袍,隻差沒有長發挽起,否則便如古畫裏走出的清雅少年郎,說不出的文秀好看。
尤其……是被腰帶勒出的一握細腰。
鍾零羲心中一動,不敢對這一身衣服說一字半句,隻怕舒遠羞惱,忙轉身道:“舒遠,随我來。”
舒遠忙随他而去。
那密室就在甬道的中間,一扇石門被機關控制着向上開啓。舒遠走進去,隻見石室中間當着一個大鼎,兩旁豎立着無數石架子。那石架子與前一個石室裏相似,上邊卻不是絹帛,反而是一個接一個的櫃子,就如人家中藥店裏的藥櫃一樣。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鍾零羲道,“最左邊是衣服、絲線、毛皮,然後依次是礦石和植物。”
“植物?”舒遠吃驚。
鍾零羲卻點頭:“是植物,你拉開身邊的櫃子看一下。”
舒遠依言拉開身邊的櫃子,入眼是一株青翠的植物,仿佛是草仿佛是菜,鮮活如剛剛采摘。
怎麽可能?
舒遠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植物是被透明如水晶的物體封起來的,好似被冰凍一樣,這才保存了植物的鮮活。就在那植物的旁邊,還有幾粒種子一樣的黑色顆粒。
“老師!”舒遠轉頭叫道。
鍾零羲含笑點頭道:“應該是前輩留下的東西。絲線等可以縫制法衣,礦石可以煉制武器,而植物,大概是靈藥靈谷之類的吧,可惜沒有标注名稱和用途。”
舒遠聽着一陣興奮:“沒關系,我可以翻照絹帛一一标注,老師,有沒有專門介紹植物的書?”
鍾零羲點頭,心道吃了這麽久的祝餘草,可憐這孩子了。
舒遠心中卻想,隻要有谷物就有飯吃,等修煉略長一些,就可以打獵,做一頓像樣的飯菜給鍾零羲吃了,鍾零羲就不會臉色蒼白了。
舒遠心中,生起了一個堪比修仙的大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