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崔山鷹有些詫異,大半夜的,怎麽突然想起喝酒來了呢?
“對,喝酒!”郝猛說:“聽師父說武行裏的一些往事,讓我覺得有一種,嗯,怎麽說呢,有一種骨子裏熱的感覺,好像聽着你說這些東西,沒有酒,就像是少那麽一種味道似得。”
“好小子,這脾氣我喜歡!”李玉龍摟着郝猛的肩膀,轉頭對着崔山鷹道:“師父,咱們去喝酒吧,我給這小子當了一星期陪練,這貨都沒說請我喝次酒,難得今晚上開了口,要不宰他一頓,我心裏還怪難受的!”
停頓了下,又說:“當然,最主要的是,我也想喝酒了!”
李玉龍知道,自己要說宰郝猛,崔山鷹肯定不會同意去喝的。
看了下時間,過了十一點,已經臨近夜裏十一點半,說實話,這個時間對普通人來說,已經不早了,眼看着就過午夜十二點,到後半夜了。
看着郝猛和李玉龍的模樣,崔山鷹問:“你們能喝多少?”
“喝多少?”
郝猛愣了下,李玉龍嬉皮笑臉的把話給接了過去,擠眉弄眼的說:“師父,啤的白的?啤酒我能喝兩箱,白的我能喝八兩!”
郝猛抓了抓腦袋,嘟囔了句:“我半斤!”
“半斤八兩,還喝酒呢,遜色!”崔山鷹一邊往前走着,一邊說。
“哎,師父,到底去不去啊?”李玉龍跟郝猛在後面勾肩搭背跟着問。
“去!”
“哈哈,我就說嗎,師父一定會同意的!”李玉龍笑着。
郝猛帶着崔山鷹和李玉龍去了一個大排檔,雖然已經是臨近午夜,但是這邊的生意依然很好,對于一部分人來說,夜生活從這個時候才剛開始。
“今天我請你們!”
這是崔山鷹坐下之前笑着說的話。
“不說好了是郝猛這小子請嗎?”李玉龍坐到了崔山鷹旁邊。郝猛說:“對,我請!”
一頓飯,或許這點錢誰都不差,不是什麽高檔的場所,誰都請的起,但是崔山鷹沒點頭。
而是說:“下次,今晚我請。”
郝猛還想說什麽,被李玉龍攔了下,嘿嘿笑着問:“師父,是不是有什麽說道啊?”
“有!”崔山鷹笑着點頭:“你們晚上不能白跟我出來跑一趟不是,我的事情辦妥了,高興,師父請徒弟吃個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沒什麽好争的!”
“今晚上我們連看熱鬧的都算不上吧?”郝猛小聲說。有他們沒他們,無關于結局,哪怕就是他們不去,崔山鷹的事情照樣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跟們就跟着走了一趟,看了眼熱鬧。
崔山鷹笑着搖頭說:“那不一樣。往後記着,再小的恩,也是恩,再小的情,也是情。做人要懂恩情,重承諾。這不是跟你們擺架子裝莫作樣,是真話,這個世界很大,但也很小,能幫你的人不多,會幫你的人也不多,有些東西,你現在懂了,不後悔,下去幾十年再懂,就隻剩下歎息了。”
沒等兩人說話,崔山鷹笑了笑說:“不用講什麽,話就是這個話,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能做到行,不能做到也行,這也不是我的事情,我隻是說給你們聽,聽的明白,聽不明白,當師父的都要說,我教你們練拳,也教你們做人。話是當年我爺爺說的,我不過是再重複給你們而已!”
不算是規矩,是做人,這東西跟練拳一樣,都要有闆有眼,練拳和做人一樣,怎麽做,怎麽練,都是一輩子。
酒不是太好的酒,十幾塊錢一瓶的二鍋頭,勁兒沖,入喉辣嗓子,四月初的天氣,夜裏還是有點冷,喝這酒卻也正好。
“走一個!”
崔山鷹舉杯跟李玉龍,郝猛兩人碰了下,仰頭幹了。笑着說:“我小的時候,跟魚頭去地窖偷酒喝,那時候沒有下酒菜一說,從地窖裏把酒拿出來,找個沒人背風的地方,你一口,我一口,不是比着誰能喝,而是怕自己少喝了吃虧,每次喝酒,醒過來還在原來的地方,沒被抓着,就是一件能讓人偷着樂的事情。”
“嘿嘿,我第一次喝酒,是小學,被同學的一個表哥帶的,剛開始喝白酒,一口下去又吐了出來,心說這他媽啥狗屁東西啊,一點不好喝,還不如健力寶呢。”李玉龍笑着說他第一次喝酒的經曆。
郝猛道:“我第一次喝酒,喝了半瓶,也是這種二鍋頭,喝完以後,腦袋嗡的一下,後面的啥事都不知道了!”
“哈哈,還是你小子牛逼!”李玉龍大笑着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郝猛一臉無所謂的說:“牛逼什麽啊,被人逼着喝的,不喝就要挨打,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也是從那一次開始,我就告訴自己,往後絕對不能再受人欺負,往後我開始學習各種不受人欺負的辦法,最後才明白,靠誰也不如靠自己,因爲有的時候,别人不一定能幫你,能幫你了,也不見得願意幫你,就像是别人有的,永遠不等于你有的,哪怕是你的再好的朋友,再親近的人!”
崔山鷹平淡聽着,沒插嘴,也沒打斷對方,沒在跟兩人碰杯,自己喝酒卻沒停下來,一杯接一杯,不是有心事,也沒傷感,或許像郝猛說的那樣,單純的就是想喝酒了吧。
喝酒的時候,要分心情,心情不同,酒裏的滋味也就不一樣。
喝酒的時候,要分跟人,不同的人,喝出來的感情也就不一樣。
喝酒的時候,要分感覺,喜怒哀愁,各有個各的不足與感慨。
“靠山山會倒,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兒嗎?”李玉龍自己舉杯喝了一口,笑着說:“我以前,眼睛從來不會看地上,知道天老大,我老二是一種什麽感覺嗎?我那時候就那樣,覺得沒誰能進的了自己眼睛裏,看誰都不是很順眼,那時候我就認爲,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是用錢辦不到的?”
郝猛喝酒聽着李玉龍的故事,這些事情,以前的自己,李玉龍對誰都沒講過,包括他的家人。
“飙車,打架,泡妞,喝酒,每天就這幾樣事兒,正經事兒一點不會,也不想去做,那時候我就想,有我爹呢,還用得着我嗎?就算沒我爹了,往後還有我姐呢,有他們掙錢,幹活,我隻要負責花就行了。”李玉龍臉上的笑容沒變,又舉杯喝了一口。
擡起左手來,朝着郝猛動了動小拇指,問:“看出這根手指頭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了嗎?”
郝猛看了眼,搖頭,外表看沒什麽不同的。
“這根小手指頭,讓人切下去過,我眼看着切下去的,那種感覺,或許你永遠都感受不到,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要死了,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沒誰能幫我,也沒人能救我。”
“被人綁架了?”郝猛問。
李玉龍點頭,笑着說:“嗯,我都以爲自己死定了,你猜最後誰救我出來的?”
郝猛旁邊崔山鷹看了看,張嘴道:“不會是崔師傅吧?”
“哈哈,沒錯,就是師父。我以前從來不覺得練拳有什麽好,毛用都沒有,哪怕你練的再好,也就是個武夫,可從那次事情以後,我就不那麽想了,練武雖然不一定有用,可至少在你遇到事情的時候,不會連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隻能自己在那裏像個娘們似得抹眼淚。當時綁架的是我,如果換成了我姐姐,我爹,我會怎麽做?在家裏眼巴巴等着?後來我跟我爹,我姐說我要拜崔山鷹爲師學武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是什麽眼神嗎?哈哈,不能相信。”李玉龍從始至終都是笑着說的。
但是他現在的心情,估摸着已經把自己帶入進去了吧。
誰的人生都有低谷,有的人能走出來,有的人卻一輩子趴在了那裏,不是他不想出來,而是好難,想爬都爬不出來。
人生如戲,但是劇本有時候不是你寫的,沒辦法改。
“練拳不能讓我天下無敵,但是可以讓我心裏從此多一層膽氣,對任何事情,都有面對的膽氣跟擔當。”
李玉龍突然轉過頭來,看着崔山鷹道:“師父,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一聲謝謝的,就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喝一杯!”
崔山鷹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跟李玉龍輕輕碰了下輩子,男人有時候不必要說那麽多。
“家裏剛開始最不相信我要拜你當師父的就是我姐,嘿嘿,你不知道她當時那種眼神,啧啧……還有一件事情師父你也不知道。”李玉龍嬉皮笑臉的朝崔山鷹湊了湊,壓低聲音道:“其實吧,我姐她喜歡你。”
“啥?”崔山鷹愣了下,李玉雪會喜歡自己?這不開玩笑呢嘛。皺眉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李玉龍笑着搖頭說:“我從小跟我姐一起長大的,她什麽樣的人,别人不清楚,我這個當弟弟能不清楚?雖然很隐晦,藏的也很深,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在偷偷喜歡你,雖然你年紀小了點,還是她閨蜜的男人。”
“……”
“我姐有時候,比我還自以爲是,有些東西或許她自己都還沒感覺到呢,等她明白了,有你們愁的,也有她自己愁的。”李玉龍笑着自己邊撸串邊道。“這事情你可别說我說的啊,晚上我喝多了,說過的話一句不認賬!”
李玉龍先把自己給撇了出去!
“郝猛,我知道你小子也有故事,雖然平常有點悶騷傾向,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不錯的一個孩子,往後呢,有什麽事情就說,師父雖然年輕,可有時候老氣橫生的,他常說,能遇到一塊,就是一種緣分,既然大家碰見了,說明是咱們有這種緣分,好好處,日久不一定見真情,卻肯定能見人心。”李玉龍拍着郝猛的肩膀。
崔山鷹在一旁沒攔着他,瞧着他這模樣,不知道是人醉了,還是心醉了。
三個人,李玉龍開啓了‘麥霸’模式,他一個人說,崔山鷹和郝猛兩個人聽,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開始往外冒。包括以前跟崔山鷹是個什麽關系,李玉雪和孫蕊是好朋友,他暗戀過孫蕊這些的,都笑着講了出來。
光明正大的說,沒什麽掩飾,也沒什麽不好意思,說明以前有些東西,李玉龍是真的放下了,人,總是會變的。
也沒什麽事情是一成不變的。
這晚上,李玉龍說,崔山鷹和郝猛兩人聽,到後來變成,李玉龍和郝猛一起說,崔山鷹一個人聽。
還别說,李玉龍有句話确實沒說錯,郝猛這小子确實挺‘悶騷’的,喝了酒以後,肚子裏還有些小八卦。
人這一輩子,難免會遇到一點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但是可以告訴你,人,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你想改變,就能改變,什麽時候都不算晚。
有句話,崔山鷹很喜歡,今天的大事,到了明天就是小事,今年的事,到了明年就是故事。
做人,也不要老是看眼前,眼睛可以放長遠點,後面,還有路,還依然有故事!